郑伯源看着画的有些粗糙的地形图,想了想,说:“其实这些年,大燕休养生息,兵强马壮,如果他们居全国之力,还真能够跟大梁一战,只是真要这样的话,又要苦了老百姓了。”
许棣盯着图上跟大燕接壤的那些地方,沉吟良久,说:“你说的确实是事实,可是现在,想要从朝廷中再选名将,确实是有些为难了,你这次去,也不要想太多,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好在这些将士,原来都是在冯大人的麾下,咱们家跟冯家,也有些渊源,总归是会关照你一些的。”
郑伯源拿着调令,带着自己的随从,从蓬莱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
一路上的辛苦自不必说,郑伯源已经离家好些年了,那郑宅他就没有怎么正儿八经的住过,虽然自己现在名义上是那个家的大家长,这次回去,如果可能,郑伯源很想在家里多住些日子。
许棣接到了许荛任户部左侍郎的邸报之后,就不想把那些金人的战马卖给朝廷了,买这些马,那钱就得从户部出,许棣自然是明白,户部哪里还有钱啊,如果是别人,自己还能死皮赖脸的问着人家要钱,自己的亲老子,还能这么做吗?虽然都是公家的事情,许棣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父亲为难啊,所以,许棣又打起了西南那边大皇子亲舅舅王大将军的主意。
许棣原来跟郑伯源商量的是要把现在放养在蓬莱县城郊荒地上的那些战马卖给朝廷的,不过还没实施,许荛就调回了京城,郑伯源又走了,许棣就开始琢磨卖给西南那边的可能性,琢磨了两天,觉得这事情非常有操作性,现在欠缺的就是一个中间人,能够帮着许棣去西南跟王大将军当面谈这一笔的买卖。
许棣不想自己出面,也是想着奇货可居,能够从王大将军手里能使劲的挖一些银子出来,王大将军多年盘踞西南,那边盛产什么?盛产银矿啊,王大将军手里还能没有点存货?
许棣打着这个主意,派自己的一个能说会道的侍卫去了西南,在西南散布许棣弄了一大批辽东战马的事情。
金人虽然是个渔耕民族,但是他们却骁勇善战,他们的战马都养的极好,膘肥体壮,虽然刚带过来的时候,是有些精神萎靡,但是养了这么些时候,那马看着都极其的精神。
西南那边有许棣暗地里做的买卖,不仅仅是南北货行,还有一些西南那边的酒楼,许棣也暗中在其中参了股,许棣甚至还跟西南那边的一些土司有生意上的来往,毕竟,前面那几年,许棣大江南北的这么逛游,也不是光出来溜腿的。
那叫做王随云的侍卫,是沈家军的后代,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异数,别人都是勤练武艺,他却对做买卖很是感兴趣,没跟着许棣之前,庄子上很多跟外面的买卖都是他出面去打理的,侯来许棣去庄子上挑选人手,原本是想要挑选几个武艺高强的,谁知道见到了王随云之后,当时就定了他,倒是让庄子上的人有些惊讶许棣的选择。
这些年,王随云跟着许棣,走过很多地方,许棣的大部分产业王随云都清楚,许棣平日里没有时间去各地巡视,都是王随云去操办这些事情,西南那边安插的那些人手,后来都是王随云去打理的,王随云是那些产业在西南的代理人,由他出面去跟王大将军谈,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王随云一路快马加鞭到了西南,作为当地的大将军,王君卓跟当地的很多大掌柜都是有生意上的来往的,那些未曾报给朝廷的银矿里面出产出来的银子,可是要经过一些手续才能成为合法存在的,王君卓就是通过跟这些掌柜的合作,买卖他们手里的货物,然后再倒手卖出去,把那些银子变为自己的合法收入。
王随云作为西南最大的皮货商,毛线商人,跟王君卓的大掌柜关系非常的好,这次王随云也是打着先接触王君卓的大掌柜的想法。
王随云每年在西南待的时间不是很多,每次过来,都是要拜访王君卓,拜访之前,王君卓总是会先去找王君卓的大掌柜闲聊几句,送上一些各地的特产,这次也是不例外,送的是一些登州出产的海货,虽然都是加工过的,但是那些海带,裙带菜,海米虾皮甚至是鱼干,都是很受大家欢迎的东西。
王随云跟那掌柜的闲聊几句之后,就知道这次跟王君卓提出来买卖这些战马是一个很合适的机会,因为王君卓去年的军饷就没有到位,将士们发放的军饷,都是王君卓自己的掏的腰包,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料,将士们跟着王君卓,他们只认王君卓这个大将军,王君卓如果跟他们说,朝廷的军饷没到位,就不发给他们了,你且看看这些将士们还能安心的跟着在这艰苦的条件下煎熬不。
去年的军饷是王君卓自己的垫付的,今年呢,王君卓费劲了心思,总算是要回来一些银子,不是很多,王君卓就想着把那些已经年老体弱的战马淘汰下来,卖给附近的土司,但凡是要卖给他们,价格还不是王君卓自己说的算吗?
既然卖了一批,那么就得再买回来一批,最近王君卓的大掌柜就帮着王珺卓在踅摸这个事情呢,王随云心里直呼自己的公子运气好,正瞌睡呢,就有人过来送枕头了。
王随云没有主动找上门去,他在等,他觉得,自己一个从西北过来的行商,如果想要买马,王君卓一定会主动过来找自己的。
王随云等了几天,心一直提的高高的,总算是在一个早上,王君卓的大掌柜来到王随云下榻的客栈,跟王随云说气买战马的事情。
王随云听完了掌柜的话,沉吟良久,说:“王掌柜,河西那一带的战马,很不好往这边买,您也知道,卫将军对于战马管控非常严格,到咱们这边也是路途遥远,路上容易出差错。”
那掌柜的听了,面有难色,说:“我们大将军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只要是有好的战马,价格上好商量,只可惜现在,想要从北狄买马,就得经过雁门关,想要从辽东买马,就得经过京城,这万一有谁眼红,我们大将军的钱不就百花了吗?”
王随云状似随意的问道:“不是还有大燕吗?大燕北边不是有很多马场吗?”
那掌柜的叹了口气,说:“嗐,王掌柜的有所不知啊,这大燕已经很早就不跟我们做这些马匹生意了,往些年还能够从大燕买一些回来,仔细的养着,总能够有几匹小马驹生下来,后来大燕就只卖给我们公马,我们就是想要自己建个马场都不行。”
王随云想到许棣的那些推测,看来,这大燕是存了想要一战的决心啊,只是家里的九姑爷就要去梧州了,不知道这战事什么时候开始。
王随云沉默良久,对那掌柜的说:“我们货行的伙计给我传信,说有几个老主顾想要些海货,我这次专门去了登州,那边的一些海货还是真不错的,我在那边呀,遇见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掌柜的听了,很是感兴趣的问道:“奇怪的事情?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王随云压低了声音,说:“前些日子辽东大战的时候,听说登州的蓬莱县跟黄县那边都有倭寇趁乱上岸为祸,那蓬莱县令听说是个性子烈的人,跟驻防登州的水师不仅是把倭寇给剿了,还坐船从登州去了辽东,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那掌柜的不是一般人,自然是知道蓬莱县令许棣坐船从登州去了辽东,这还是大将军府里面的管事的跟自己说的呢,虽然派系不同,但是听说有人能够冒着生命危险坐船去海对岸杀敌人,还是很令人佩服的,就连王大将军对许荛许棣这对父子都是赞誉有加。
那掌柜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只是点了点头,王随云小声的说:“那许县令呀,听说截杀了包抄辽东府城的几千金人,用海船把那些金人的战马给运回蓬莱县了。”
掌柜的听了,惊讶的说:“这许县令这么大的胆子吗?”
王随云点了点头,说:“谁说不是呢,我听当地人说的时候,也这么问的,人家说这些战马呀,要不是当即被许县令带着上了海船,说不得就会自己跑回金人那边去的,那么多的马呀,这要是跑回去了,不是给金人锦上添花吗?”
那掌柜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呢。”
王随云一脸神往的说:“您不知道,那些马呀,都养在城郊的一片荒地上,用栅栏圈起来那么大的一片地方呢,那些马都跑不开,听说许县令还请了专门伺候马匹牲畜的人照料着,那些马虽然是坐船过海过来的,却是养的膘肥体壮,我们货行还买了几匹呢。”
那掌柜的听了,惊讶的说:“可以随意的买卖吗?”
王随云说:“怎么不能,我为了这事还专门去找过许县令呢,许县令给了我一个折扣,说那么多马匹呢,还都是战马,他们自己养怎么能够养的过来,都卖了,卖了钱就能把县城的城墙修一修,还能把海边的工事好好的搞一搞,这次能够把那些倭寇全部肃清了,仗着的是训练有素的水师,其实海边修建的防御工事也是很重要的。”
那掌柜的又简单的闲聊了几句,就告辞走了,王随云把那掌柜的送到客栈门口,一脸淡然的回到自己的天字号客房,把门关好了之后,开心的咧着嘴打了一趟拳,最后躺在床上自己傻乐呵了半天,这才整肃好仪容,准备王大将军的接见。
很快,那掌柜的陪着一位大将军府的管事就来到客栈,很是客气的请王随云去大将军府,说有要事相商,王随云一个劲的拿眼看那掌柜的,那掌柜对着王随云轻轻的点了点头,王随云这才一脸轻松的跟着去了大将军府。
接见的不是王君卓,而是王君卓手下的一个幕僚,也是,王随云只是一个南北货行的老板,哪里只得王君卓亲自接见呢?
幕僚自称姓赵,王随云客气的称呼他赵先生,赵先生很是仔细的问了王随云在蓬莱县的情况,重点是多少马,什么品种,平日里去买的多不多,听到已经零散的卖出去不少,王随云很是眼尖的瞅着赵先生的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
待到王随云把该说的都说完了,赵先生说:“王掌柜,我们将军府最近想要购买一批马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卖家,这次恰逢其会,知道蓬莱县有这么多的马匹,只可惜我们没有认识许县令的人,还得烦请王掌柜帮着我们去接洽一二才是啊。”
王随云的计划一步一步的达成了,他一脸淡定的说:“这件事情牵扯甚广,我一介商人不好往里面掺和啊。”
赵先生笑着说:“王掌柜,咱们在商言商,都是公平买卖,事成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于你。”
王随云做出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赵先生跟掌柜的还有管事轮番上阵劝解了一番之后,这才咬了咬牙,说:“诸位在此荒蛮之地留守多年,为的就是保家卫国,都是大梁的子民,我帮你们也算是为大梁贡献我的一份力量。”
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大将军府很快就筹集到了银票,赵先生亲自带着人,随着王随云往登州而来。
许棣早就已经接到了王随云传回来的信,带着人把马场的那些马又仔细的洗涮了一番,务必要让每一匹马看起来都精神抖擞的,这些在许棣的眼里已经不是马了,而是白花花的银子,是整个登州地区的海防建设,更是蓬莱甚至是登州府老百姓发家致富的启动资金。
许棣在临时马场忙完了,又去了自己开辟出来的育苗基地,那些扦插的果树,已经有了几分气象,在还带着几分暑热的风力轻轻的摇曳,许棣流连其间,彷佛能够闻到诱人的果香的味道。
忙完了这一切,许棣这才回到后衙,简单的洗漱了之后,回到自己的书房,拿出那一本地图册,慢慢的翻看起来。
他有些好奇,从自己这边买了马匹之后,王大将军的人会怎么样把那些马运回去,那可不是什么不随意动弹的物件呢,就是走在路上,也会是极为吸引人注意力的。
看着简单绘制出来的路线,许棣叹了口气,放下地图册,又开始想自己的妻小,特别是俩孩子,这个时候的孩子,基本上是一天一个模样,也不知道自己下次见到孩子们的时候,会长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