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嬷嬷跟张兆慈带着许棣兄妹三个去了张兆慈的院子,张兆慈住的院子跟老夫人的院子是挨着的,中间就隔着一条甬道,甬道两边种植了一些花树,已经是秋天了,那些花树有些已经开始凋零,晚上的风吹过来,就会听到簌簌的声音。
不光是许栀有些害怕,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许柏都安静的靠在娘亲的怀里,张兆慈有些心疼的摸着许柏的背,说:“别害怕,没什么事情的,我下午让人洗了一些苹果,咱们来吃苹果吧。”
许棣也觉得这样干等着不是个事,找点事情做挺好的, 说:“许柏,去把笔墨拿过来,我给你听写,我看看你都能认识多少字了。”
许柏撅着嘴巴,说:“这都什么时候呀,你还要给我听写,你是不是我亲哥哥呀?”
许棣说:“我是不是你亲哥哥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呀,你别仗着年纪小成日里跟我磨嘴皮子啊。”
许柏还是很害怕这个哥哥的,听到许棣这样说,往张兆慈的怀里使劲靠了靠,张兆慈叹了口气,说:“好了好了,都别心浮气躁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天塌下来了还有高个给顶着呢,不管怎么样,不管在哪里,只要咱们一家子能够在一起就好。”
路嬷嬷笑呵呵的说:“是啊是啊,七少爷,我帮你去拿笔墨,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咱们越是要静下心来,只要咱们自己不乱起来,就没什么事情的。”
许柏对着路嬷嬷道了声谢,路嬷嬷把笔墨拿过来,许柏从娘亲的怀里起来,端坐在炕桌前,许棣静下心来,想了想,说:“你自己把千字文从头开始默,我在一边守着,我看看你还有多少字不会写。”
许柏撅着嘴巴,不服气的说:“我就知道你瞧不起我,你看好了,我都能给写下来的,我又不是没有写过。”
许栀看着弟弟气鼓鼓的样子,心竟然一下子就平静下来,笑着说:“弟弟确实都能够写下来呢,上次是我陪着弟弟写的。”
许棣看许栀情绪平静了很多,说:“闲着也是闲着,咱们都守着,看看咱们这样盯着小七能不能全部都写出来,那可是一千个字呢。”
许柏听了,叹了口气,只能是把精力放在手里的笔上,千字文虽然只有一千个字,但是有些字比较生僻,而且还是写繁体字,他再厉害,也算是从头开始练习毛笔字,写出来的字,有大有小,一千个字写完了,倒是没有什么遗漏的或者是错别字。
许柏前面写着,许棣跟许栀就在后面看着,一直到许柏都写完了,放下笔揉着自己的手腕,许棣这才说:“你写的字,倒是没有错的,但是这字太难看了,你看看,大的大,小的小,你以后要想走科举,那就从现在开始好好的练字,一定要把字都给练好了,字写的不好,你文章做的再好,也不会有好名次的。”
许柏已经来这里好几年了,自然是知道科举跟高考可不一样的,高考就算是写作文,你字写的稍微的差些,但是文章做的好,还有可能得个高分,至于别的学科,阅卷老师阅卷的时候都是找采分点,卷面很重要,但是没有重要到没有一笔好字就没有个好成绩的地步。
科举不行啊,特别是现在,科举有固定的字体,立志走科举之路的要从小就练习这种官场字体,这种字体呢,方正,光洁,乌黑大小齐平,许柏可是曾经在博物馆看到过一份状元卷的,那上面的字体就跟印刷出来的一样,上面的字,不管是比划多还是少,都是大小一致,笔墨匀称,就许柏这大的大,小的小,有些地方甚至还滴了一大滴乌黑的墨迹的卷面,真的是云泥之别。
许柏叹了口气,说:“我从明天开始就好好的练字去。”
许棣说:“知道自己跟别人的差距,能够知耻而后勇,那就算是还有救,我们督促你可真的是为了你好啊,你可不要对我们大家有意见。”
许柏说:“我还很感激你们呢,能够督促我上进,道理我都懂,再加上还有你这个哥哥,又是当着我的榜样,又是成日里鞭策我,我总能够有出息的。”
已经是三更天了,老夫人的院子里依旧是没有什么动静传出来,许柏困得眼睛里面都带着血丝了, 张兆慈见了,说:“小七,你过来娘亲抱着你先睡一会。”
许柏揉了揉眼睛,说:“娘亲,不用的,我还能坚持一会。”
路嬷嬷叹了口气,说:“你个孩子坚持什么呀,听话,就躺在这边,不睡也闭上眼睛歇一歇,小孩子家家的,熬夜容易长不高的。”
许柏也是坚持不住了,他思想再成熟,可是是个孩子的身体啊,精力始终是有限,靠着路嬷嬷,躺下之后闭上眼睛一会就睡着了。
张兆慈看着闭上眼睛之后就睡着的许柏,对许棣还有许栀说:“你们俩也躺下睡一会吧,那边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呢。”
许栀也是坚持不住了,靠在娘亲的身边,把盖在腿上的小褥子往上拉了拉,闭上眼睛,许棣看着已经睡着的弟弟妹妹,给张兆慈还有路嬷嬷续了茶,小声的说:“要不然我去那边看看去吧。”
路嬷嬷摆了摆手,说:“不用去,那边要是结束了,就会过来跟咱们说的,毕竟已经是这么多年的事情了,还牵扯到先帝,说的时间长一些也是应该的。”
许棣凑到路嬷嬷的身边,小声的问道:“嬷嬷,皇上跟先废太子的关系怎么样?”
路嬷嬷想了想,小声的说:“先废太子对自己的几个兄弟都很好,特别是皇上,皇上生母位份不高,宫里人攀高踩低的,因为有先废太子的关照才过的好很多。”
许棣听了,点了点头,说:“我那芍姑姑是先废太子唯一的骨血了,皇上为人宅心仁厚,估计会给芍姑姑一条生路。”
路嬷嬷说:“应该是吧,一切还得看皇上跟老夫人怎么商量的。”
许棣说:“大家都不容易啊,这么些年的事情了,还得翻出来炒一炒冷饭,炒的好了,大家吃的高兴,炒的不好了,说不得会伤了几个人。”
路嬷嬷说:“理倒是这样一个理,端看炒饭的人是个什么想法而已。”
四更天,才听到老夫人那边的院子有动静,张兆慈赶紧轻轻的把靠着自己的许栀放到炕上,给盖了盖被子,那边路嬷嬷也把许柏轻轻的放好了,许棣原本就是坐在炕前的椅子上,听到动静就往外走,等到张兆慈跟路嬷嬷穿好了鞋子从屋里出来,人已经到了院门口了。
不过许棣只是站在院子门里面,没有往外走,张兆慈跟路嬷嬷到了才发现,门口站着几个带着刀的侍卫,既然有人站在门口,自然是不让门里面的人出来的,张兆慈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却看到陈五福从老夫人的院子里面急匆匆的出来,看到张兆慈,赶紧过了行了一个礼,说道:“许夫人有礼,请跟许公子这边说话。”
陈五福进了院子,对张兆慈小声的说:“我们家老爷想要见一见十二公子,还请夫人跟公子安排一下。”
亲爹来了,想要看看儿子,那是很自然的事情,好在张玉园一向是跟许棣住在一个房间的,许棣点了点头,跟路嬷嬷一起去了后院,张玉园还在睡着呢,许棣轻轻的把他喊起来,路嬷嬷帮着穿好了衣服,许棣直接就把人给背了过来。
陈五福看到睡眼朦胧的张玉园,就要过来自己抱过去,谁知道张玉园一下子清醒过来,紧紧的搂着许棣的脖子,一脸的惊恐。
陈五福见了,小声的说:“十二公子,是老奴啊,老奴过来带着十二公子去见老爷。”
张玉园是去年的时候从宫里往外逃见过陈五福的,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张玉园惊吓过度发高烧,那些事情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见了陈五福,真的是已经不认识了。
张兆慈轻轻的抚了抚张玉园的背,说:“玉园别害怕,让哥哥陪你去好不好?”
张玉园看到张兆慈,这才松了一口气,背上也不是那么紧张了,轻轻的点了点头,陈五福就在一边扶着,许棣背着张玉园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许棣背着张玉园进了院子之后,张玉园挣扎着要从许棣的背上下来,许棣一直到进了老夫人的房间,这才把张玉园放下来,放下来张玉园还是轻轻的搂着许棣的腰,许棣小声的说:“你放心,就是见见你,见完了我再带你回去睡觉,不耽搁的。”
张玉园说:“那我早起练功不耽搁吧?”
许棣说:“不耽搁不耽搁,你放心的进去就好,哥哥在外面等着你。”
张玉园这才放了心,任由陈五福牵着自己进了里间。
老夫人的房间张玉园也是经常过来的,老夫人是个爱孩子的人,张家几个孩子呢,又都是活泼爱动的,老夫人就让自己小厨房的人经常做些孩子爱吃的饭菜,招呼着许棣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来自己的院子里吃饭,院子里也热闹,对于被当成是丈家子侄抚养的十二皇子,老夫人自然是知道的,赞叹梁承帝苦心孤诣之余,更加心疼这个才六七岁的孩子,所以,总是会对张玉园多加照顾。
孩子的世界很单纯,谁对他真正的好,他能够感受的出来,张玉园对于老夫人,也很是亲昵,跟着陈五福进了里间,看到老夫人,笑着行了一个礼,喊了一声“老祖母”,其实要真正的论起来,张玉园跟许荛是一个辈分的,但是现在,既然要充当张家的孩子养着,那就得随着张家的孩子的叫法。
老夫人笑呵呵的应了,对着张玉园点了点头,说:“玉园,去给你父亲行个礼吧。”
张玉园自然是知道老夫人嘴里的父亲是谁,但是他是第一次见到,站在端坐在炕床上的梁承帝面前,就着屋里不甚明亮的灯光打量了之后,跪下来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也没有说什么,就站起来站在一边。
梁承帝自然是明白孩子的意思,老怀大慰,却又悲从中来,忍着难过,点了点头,对老夫人说:“多谢姨母。”
老夫人对着陈五福摆了摆手,陈五福看了看梁承帝,梁承帝点了点头,这才牵着张玉园的手,把张玉园从里间带出来,交给许棣。
许棣看到张玉园出来了,赶紧把人抱起来,对陈五福小声的说:“陈公公,我把玉园送回去。”
陈五福看了看搂着许棣的脖子歪着头看自己的张玉园,说:“麻烦许公子了。”
许棣对着陈五福点了点头,抱着张玉园往外走,走出老夫人的院子的时候,张玉园凑到许棣的耳边,小声的说:“哥哥,我觉得你抱着我真好。”
许棣听了,轻轻的拍了拍张玉园的小屁股,说:“回去赶紧接着睡啊,明儿一早师傅去喊你起床起不来我可不管的啊。”
张玉园轻轻的闭上眼睛,说:“我知道啊,练功是我自己的事情,谁都替不了我的。”
许棣把张玉园放到炕上,看他闭上眼睛接着睡,这才给熄了灯,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张玉园等到许棣出了屋子,这才睁开眼睛,又仔细的回想了刚才自己看到的梁承帝的样子,觉得自己把梁承帝的样貌都记在心里了,这才轻轻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接着睡觉。
许棣把张玉园放下之后,就赶紧去了老夫人院子那边,梁承帝已经带着人走了,许棣觉得自己的心往下放了放,赶紧进了老夫人的房间里。
房间里老夫人一脸疲累的坐在炕床上,张兆慈在给老夫人按摩肩膀,沈嬷嬷跟路嬷嬷在收拾东西,没看到侯爷跟许荛,估计两个人是去送梁承帝了。
老夫人看到许棣过来,说:“棣哥儿过来了,先坐下来,一会你祖父跟父亲回来了,咱们再好好的说话。”
张兆慈说:“祖母,您先歇着,咱们赶明儿再说也是一样的。”
老夫人摆了摆手,说:“还是赶紧安排布置一下的好,后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咱们做,天亮了就得开始收拾东西,后儿一早咱们就得回京城,京城呀,又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