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看许棣神色有些不渝,问道:“你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许棣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老祖母,我觉得我做的没错,我可祖父却觉得我做的有些激进,我知道祖父他老人家是怕圣上会在小九跟他的皇子们之间有争端的时候向着自己的孩子,让小九吃亏,可老祖母,如果不把这些事情放到明面上,日后咱们小九会吃跟多的亏。”
老夫人听了,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棣哥儿呀,只要你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那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咱们永宁侯府这几十口子人,就是你最大的依仗,老祖母年纪虽然大了,可老祖母不糊涂,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女人怎么了,女人就该成日里在后院躲清闲的吗?我当年不也是跟着家中父亲上过战场的吗?”
许棣笑着说:“咱们大梁朝也就是老祖母您能做到这样被人称颂,流芳千古的事情。”
老夫人摆了摆手,说:“棣哥儿,女孩子家,有能力去做一些与国家有利,于万民有利的事情,为何不去做?做事情没有容易的,各种各样的困难一定会遇到,遇到了困难了,就得想法子去客服,解决,你做的就很好,小九现在有皇命在身,谁敢去轻易的伸手?”
许棣没想到老夫人这么大的年纪了,竟然会如此的支持自己,心里有些酸楚,不由得王老夫人的身边靠了靠,把老人家搂到自己的怀里,许棣这个时候才发现,老夫人身上,已经是瘦骨嶙峋了,记得刚见到这位老人家的时候,还是一个很富态的人啊。
老夫人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搂着,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却并不反感这样有些亲密的举动,许棣低低的对老夫人说:“老祖母,你可一定要长命百岁,您就是咱们家的定海神针,有您在,我们就有主心骨。”
老夫人直觉得鼻子一酸,一股热气直冲眼窝,眼睛一下子红了,说:“好孩子,你为这个家做了很多了,老祖母知道你的好,你放心,老祖母一定会想法子长命百岁,好好地守着你们这些好孩子。”
许棣擦着眼睛从老夫人的院子走出来的,已经是晚膳时分,府里开始往各个院子派饭,许棣回到自己的院子,李悦溪已经把饭摆到炕桌上,准备在炕桌上用饭。
看到许棣回来,李悦溪赶紧要下炕穿鞋子,许棣拦着,说:“你别动了,我去洗洗手,咱们一起吃。”
李悦溪听了,赶紧招呼丫鬟让厨房再做两个许棣爱吃的菜,不用太麻烦了,捡着那现成的做就是。
许棣洗漱好了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多了两道热气腾腾的菜,都是自己爱吃的,许棣笑着说:“也没有派个人过来跟你说,倒是让你操心了。”
李悦溪摆了摆手,说:“相公先用饭吧。”
许棣不想把这些烦心事告诉李悦溪,李悦溪怀着身孕,本身就很辛苦,晚上睡不好,许棣一边吃饭一边跟李悦溪讲一些翰林院发生的趣事,逗得李悦溪一个劲的抿着嘴笑。
吃过饭,许棣看李悦溪已经把一些冬天穿的厚衣服找出来,准备装到箱笼里面,翻了翻,有几件做了之后甚至都没有穿过。
李悦溪看许棣翻那些衣裳,说:“相公最近又长个了,我看这些衣裳又短了,要不然咱们就带着几块好皮子,到了地方再重新做可好?”
许棣听了,想了想,说:“那些皮子你留着给自己做件披风就好,我的衣裳还是用棉花来做吧,那个暖和,我一个大男人,哪里用得着做皮子的。”
李悦溪不赞同,说:“你日后也是要做地方的长官呀,总得有几件好衣裳才是。”
许棣笑着说:“咱爹官做的大吧,你可知道他日常穿什么衣裳?我看他做的那些官服都没穿几次呢,成日里带着人到处跑,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的,好衣裳也穿不出好穿。”
李悦溪嫁了人之后,跟自己的公公接触不多,成亲之前在许家随着路嬷嬷一起学东西的时候,倒是见过婆婆带着下人给公公做衣裳,甚至还用厚厚的棉布做,那棉布的颜色也很是暗沉。
李悦溪跟许棣这两年都长个子了,李悦溪也不敢做太贵重的衣裳,有些衣裳,特别是披风,往往做了之后就要穿好几年,李悦溪听人说,女人生了孩子之后,应该就不长个子了,所以,她准备生了孩子之后,再做几身好衣裳来穿。
许棣看时间还早,让李悦溪先歇着,自己去了陈兆慈的院子。
陈兆慈的院子里看起来有些凌乱,各种各样的药材,房间里则是一些准备收起来的衣裳,一看就是在准备行李。
看到许棣过来,陈兆慈拉着他,说:“你过来,看我找到什么了,这可是好东西,听说是江南织造那边新出来的细棉布,给孩子做尿布,做小衣裳最好不过了,我都忘了什么时候买下的,幸好这次给翻出来了。”
许棣坐在炕沿上,看着陈兆慈忙着把那些棉布给单独放起来,对白微说:“白微,你可得帮着想着这东西咱们放哪里了,走的时候带着。”
白微脆生生的答应一声,就把那些棉布给收了起来。
陈兆慈看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坐在许棣的对面,问他:“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兴致不高啊。”
许棣倒也没有瞒着,就把回家之后跟侯爷的争执跟陈兆慈说了。
陈兆慈听了,嗨了一声,说:“不就是这点事情吗,值当你丧眉搭眼的,你祖父跟你的思想境界不在一个频道上,你还能指望他同意你做的任何事情吗?”
许棣不服气的说:“可是老祖母那边就不这样啊,老祖母跟我说,我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咱们家就是我的依仗。”
陈兆慈笑着说:“你老祖母跟你祖父处的位置不一样,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自然是就不一样啊,你看,你祖父现在,可以说是咱们整个家族的掌舵人,他不仅仅是要为你们兄妹两个打算,他还得为别人打算,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是你祖父需要考虑的,你得体谅他。”
许棣轻轻的摇了摇头,说:“娘,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对我祖父有些意见吗?就那次,我想要从我这边调几个侍卫去小九那边,祖父不愿意,我就去找的圣上,那个时候,我才有所警醒,我的祖父,有些时候,看问题的角度跟我不一样,我要守护的东西,说不定就是他要放弃的,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对我的祖父有所隐瞒了。”
陈兆慈很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是个头脑精明的人,但凡是他想要做的事情,一般是没有人能够拦得住的。
陈兆慈说:“ 意见相左,可以慢慢的交流解释,你就这么生硬的撇开你的祖父,你让你的祖父如何去想?咱们是一家人,不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在很多人看来,你做的事情,就是你祖父的意思,他们不会想到,其实你祖父是反对的。”
陈兆慈看许棣听的认真,柔声说道:“许棣,你这样做,伤了你祖父的心,也会让有心人拿着这些事情做文章,甚至故意给你们制造误会,很多时候,堡垒不是从外部攻破,而是从里面被攻破的,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明白才是。”
许棣低头不语,陈兆慈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许棣这样说话了,许棣这个人,打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不管是学习还是别的方面,陈兆慈就没有操过一点心,甚至许棣还会在平时的生活中照顾一下陈兆慈这个对生活有些迷糊的人,时间长了,陈兆慈对于许棣的照顾,有些理所应该。
其实仔细的想一想,许棣再怎么样,也是人,不是神,既然是人,那就有缺点,陈兆慈作为许棣的母亲,有责任在许棣做的不够好的时候给出他一些比较客观的意见何建议。
陈兆慈拉着许棣的手,说:“许棣,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要相信你身边的人,我知道,你其实是害怕你离开京城之后,小九会被人欺负,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经历,会让小九更快的成长起来?”
许棣听到这里,一下子抬起头来,很认真的看着陈兆慈。
陈兆慈笑了笑,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从那么一点大就带着小九,我知道小九其实是个很要强的人,人的成长不是一蹴而就,更不是全靠别人的帮助,有些时候,必须要亲自去经历一些事情,把那些吃过的亏,受过的委屈,一点一点的凝练成经验,有了这些经验,人的成长过程才能够丰满起来,要不然,你就是拔苗助长,一点都不利于小九的成长。”
许棣听到这里,脸色有些凝重,陈兆慈叹了口气,说:“这些道理呀,还是得你自己慢慢的体会才是,我说的再多,你脑筋转不过那个弯,不都是白搭吗?”
许棣从陈兆慈的院子出来,沿着小径慢慢往回走,走到花园附近,看到自己的小院子在月光下影影绰绰的,心里的烦躁消散了很多,索性就踏上去花园的小径,去花园里面散散心。
初冬时节,万物凋敝,就是那傲霜的菊花,也已经凋零,温度有些低,倒是让人能够头脑清醒。
许棣一边走,一边琢磨方才娘亲讲的那些话,许棣觉得非常有道理。
不能不说,许棣是个非常有才华而且很有头脑之人,如果让一般人在许棣的这个位置上,不会做的比许棣更好,但是,许棣的年龄摆在这里,他当初身处的环境,其实有些单纯。
不管是在军营,还是在学校,就算是研究生的时候会在假期去一些公司见习,始终不是真正地踏入社会,而陈兆慈呢?她毕业之后参加工作几十年,如果没有很高的情商,光靠她精湛的医术,她不会那么快的成长为国内顶尖医院的主治大夫。
陈兆慈跟许荛,都是经过工作生活多年洗礼的人,他们很多的生活工作经验,是许棣不曾接触过的,也是因为这样,许棣有些时候,做事情其实不是那么圆滑,就像这次跟永宁侯爷,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许棣却孤身一人去找陈五福,而且还找了两次,永宁侯爷对许棣能没有意见吗?
许棣是永宁侯爷最看重的长孙,府中这么多的孙辈,有能力右手腕有才学的,就是许棣,另外几个孙子,在永宁侯爷看来,资质有些平庸,放在别家大概会觉得挺欣慰,可着永宁侯府,前面有个许棣珠玉在前,另外几个孩子真的就很不够看的。
许棣心里琢磨着,大概就是仗着祖父对自己的偏宠,才让他有些霸道了,这个社会,很多时候看的就是整个家族,而不仅仅是个人,而且这个社会,很多时候,能否走的更长远,靠的是整个家族,一个人单打独斗,能够成事的很少很少。
许棣越想,越觉得他应该去找祖父说说话,看看天色,已经快要三更天了,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祖父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许棣是个有事情当场能解决的一定要当场解决,一般是不让事情过夜的,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就往前面的院子走。
垂花门那边已经锁了门,许棣走的是马棚那边的夹道,守门的是府里负责喂马的老李头,许棣去的时候,他还没睡了,听到许棣要去前院,给开了角门,许棣转过角门,远远的看到祖父书房的院门虚掩着,就知道这会祖父还未歇下。
进门之后,清风 赶紧从院子里出来,小声的问道:“大公子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许棣小声的问道:“祖父歇下没有?我突然想起有一些事情想要跟祖父商讨一二。”
清风悄声说:“宵禁之前有个掌柜过来找侯爷,这会还在侯爷书房说话呢。”
许棣听了,一下子警惕起来,掌柜的能够半夜过来,那就是发生了他处理不了的事情了,一个背靠着永宁侯府的店铺的掌柜,在京城还是有几分能量的,看来,事情应该不是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