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鲁明章,去了前院的账房,找到管着后院账的先生,说了自己的来意。
那帐房先生听了之后,有些为难的说:“大公子,这事还得请夫人给你一个签子,现在府中,但凡是要从账房领银钱,都要拿着夫人签字的签子过来才可。”
鲁明章皱了皱眉,说:“府中诸人每个月的例钱按月分发,我没有领过,如果没有存在你这边,是谁帮我代领的?”
帐房先生听了,翻着账本看了看,说:“大公子每个月的例银,已经按月拨付给了内院,大公子,您要找这笔银子,还得去内院找才是。”
鲁明章冷笑一声,说:“真是笑话,你就这么让我去内院找银子,我去找谁?”
帐房先生跟内院打交到,自然是明白这里面的原委,指着帐册上的签字,说:“这个是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领回去的,这几年都是这位嬷嬷 过来领,跟府中另外几位公子的例银一起领回去的。”
账房靠近宁国公的书房,鲁明章进来的时候,看到宁国公的两个长随站在书房门口,直到国公爷这会正在书房呢,就是不知道正在见客还是在做别的什么事情。
宁国公此人,最是趋炎附势,家中子女,但凡是能够用得上的,一定不会浪费了孩子身上的价值。
鲁明章小时候,长得好看,读书有天分,很得宁国公喜爱,后来鲁明章风头太盛,阻了家中嫡子,鲁明章的嫡母开始打压鲁明章。
那个时候鲁明章年纪小,不明白这里面的缘由,受了委屈之后,去跟宁国公讲,宁国公那个时候正是仰仗岳家的帮扶,对于鲁明章的遭遇,视而不见,时间长了,鲁明章明白了很多道理之后,自己偷着去了雁门关,投笔从戎。
鲁明章背水一战,为了自己的前程,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拼着性命给自己挣军工,一直到后来,鲁明章有了跟宁国公掰手腕的能力了,这才有了成亲之后带着许桂去河西的事情。
想到这些,鲁明章一脚踹了账房的门一脚,鲁明章这么多年训练下来,身体素质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那扇门更是被踹到了院子里。
动静有些大,宁国公的长随过来看究竟,看到是鲁明章,赶紧行礼,其中一个说道:“大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鲁明章冷笑两声,说:“我就问一下,我还是不是鲁家的孩子,如果是,我这些年的例银为何不给我?如果不是,还请国公爷给我一个交代。”
其中一个长随赶紧去宁国公的书房回话,另外一个则是极力的安抚鲁明章的情绪,鲁明章做出一副气愤的样子,一直到鲁明章被请到宁国公的书房里。
宁国公拧着眉看着这个因为被边关风沙吹的看起来很是粗狂的儿子,问道:“你刚成了亲,这是又在闹什么?”
鲁明章对着宁国公拱了拱手,说:“父亲,我是个粗人,做不来那些扭扭捏捏的事情,想要占我的便宜,只说就是了,非得拐弯抹角的,用得着吗?”
鲁明章是宁国公府的公子,例银每个月五十两,这么些年下来,积少成多,也是有五千多两了,国公府的庶女嫁人,嫁妆才有三千两呢。
宁国公府听了,看着跟在鲁明章身后捧着账本的帐房先生,对那帐房先生抬了抬头,说:“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帐房先生抖了抖手里的账本,对宁国公说:“国公爷,大公子的例银,每个月都领走了,可他非得过来问我要,我从哪里给他呀?”
宁国公听了,对鲁明章说:“一定是你母亲替你领回去了,你去找你母亲要就是了。”
鲁明章听了,冷笑两声,说:“父亲您让我去找母亲要?我凭什么去找母亲要?我那贤良淑德的母亲,这会已经在自己打自己的脸面呢。”
宁国公听到鲁明章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眉头皱的更深,呵斥道:“你成年不在家中,你母亲操持这家中大小事务,最近更是为了你的亲事操劳的病倒了两回,你还要如何?”
鲁明章冷冷的看着宁国公,说:“父亲,我不是跟您算旧账,更不是来找您告状,我当初为何撇下国公府大公子的身份远赴边关?”
“我的亲事,父亲可曾为我打算过?您不要说家中子女的亲事都是仰仗母亲来作打算,我是您的亲生儿子,却拦了嫡出的弟弟的路,当年我受到的那些打压,欺辱,我不信父亲您不知道,我拿着自己的命挣出来一条活路。”
“当初您去帮我跟永宁侯府提亲的时候,人家可是说了,姑娘嫁过来,就得随着我去河西,我这亲也成了,家中亲人也都认了,母亲这个时候要留下人家姑娘替我嫡母跟前尽孝,您不不觉得这是一个笑话吗?”
宁国公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对鲁明章说:“你昨日才成亲,家中还有远道而来的亲戚,这件事我替你做主,你且先回去吧。”
鲁明章对着国公爷长揖到地,一句话都没说,扭身就往外走。
宁国公看着鲁明章的背影,觉得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不由得叹了口气,对其中一个长随说:“你去跟账房算一下大公子这几年未领取的例银,从我的私库里面拿银票不上,给大公子送过去,不过别让人知道。”
那长随领命而去,宁国公低头看了看放在桌上的几张纸,不由得叹了口气。
鲁明章回到自家院子,看到许桂拿着嫁妆册子在对,坐在炕沿上,小声的说:“待会国公爷的长随过来送银票,你收着就是。”
许桂惊疑的看着鲁明章,鲁明章冷笑两声,把方才的事情跟许桂说了一遍,许桂年岁虽小,但是鲁明章却什么事情都跟她说,鲁明章觉得两个人一起过日子,那就不要有什么隐瞒的,把事情都说开了,遇到事情还能有个商量,想到日后的日子,有一个人跟自己有商有量的过,鲁明章觉得一颗心火热火热的。
这天下午,宁国公的一个长随悄无声息的来到鲁明章的院子,这个院子位于后院的最角落,去前面的住宅都要走一刻钟的时间,出入非常的不方便,一直荒废至今,也是鲁明章要成亲了,要有个自己的院子住着,宁国公才安排人手把这个院子整饬一番,给鲁明章做了新房。
也是因为太偏僻,宁国公的长随一路隐了行踪走过来,倒是没有遇上什么人。
那长随拿给鲁明章六千两的银票,还让鲁明章整理行李,说国公府会到时候派了侍卫一路护送大公子大奶奶去往河西。
送走了长随,许桂看着那厚厚的一沓银票,眼里满是惊讶,对鲁明章说:“这么容易就把银票送过来了啊?”
鲁明章看许桂难得的娇憨的模样,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我有理,就是这么容易,明日咱们回门,你看看需要置办什么,待到回了门,咱们就收拾行礼去河西,天高路远,离这里远远的。”
许桂从鲁明章的话里听出他对这个所谓的家浓浓的嫌弃。
宁国公的夫人,正歪在炕上听下人讲鲁明章去账房要钱的事情呢,听完了,冷笑两声,说:“他自己在外面挣下的那些银钱都没有往家里交呢,还有脸来问我要例银,他不来便罢,要来了,就说没有。”
宁国公夫人跟前伺候的嬷嬷凑到跟前,小声的问道:“夫人,您还真想要让大奶奶留下来吗?”
宁国公夫人想到曾经答应下来的条件,心里有几分的憋屈,这个后宅,她作为掌家的夫人,那得方方面面都要掌握在手里的,就是这个庶长子,当初是因为自己嫁过来三年还没生养,自己的婆婆作主给纳的妾生出来的,庶长子一岁多的时候她的嫡长子才出生,这个庶长子,就是宁国公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鲁明章从小聪明伶俐,很得老国公的喜爱,毕竟,这个庶长孙是他千盼万盼盼来的,老国公去世之后,国公夫人才放开了手脚打压他,一直逼着他去投军,原想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又不是从小习武的,战场上刀剑无眼,死了就死了,谁知道他竟然还给自己挣下了一个将军的功名。
国公夫人很讨厌现在这种失控的状态,她自然是希望许桂能够留下来,这样还能够用许桂牵制鲁明章,毕竟,许桂在内宅,鲁明章想要跟许桂通信,都得通过自己这边。
可是鲁明章竟然用放弃家产的做法,说动了国公爷,明面上不分家,其实暗地里把他从这个家里分出去,而国公爷呢,也不知道是怎么考虑的,竟然答应下来。
宁国公夫人嫌弃的看了看手中从茶盏,国公府这两年的日子过的比起早些年有些艰难,家中一些地方,能省则省,就连这采买的茶叶,也不是往年自己最喜欢的。
宁国公夫人对那嬷嬷说:“你去安排两个人,等到他们要走的时候随着一起去就是。”
那嬷嬷听了,点了点头,下去安排人。
宁国公夫人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茶盅,里面的茶汤看起来清凉,味道还是差了些,不由的微微的叹了口气。
那边鲁明章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许桂,想了想,说:“咱们要走,府中一定会安排人随着咱们去河西,人你接下就是,去了那边要怎么安排,还是不是咱们说了算吗?”
许桂点了点头,拿笔在册子上划了几笔,对鲁明章说:“相公,我在京城有个陪嫁的宅子,有些东西咱们不方便带着去河西,我想放到宅子里面。”
鲁明章想了想,说:“我在京城也有个宅子,不过这府中的人都知道在哪里,而且那宅子里面守着的还是这府中的人,我已经好些日子没过去了,这次时间紧,来不及整治那些人,就按照你说的,东西放到你陪嫁的宅子里,守宅子的人你可要选好了。”
许桂点了点头,说:“我请了我奶娘一家帮我在宅子里守着呢,河西太远,奶娘身体不好,正好留在京城好好的养着。”
小两口都是第一次自己这么过日子,身边也没有个有经验的长辈提点,只能是想到哪里好好的筹谋着。
许桂原来还琢磨着,自己跟鲁明章成亲之后,事事都要自己想辙,一想就觉得头疼,但是现在,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为了两个人的小日子,一起想法子,其实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可头疼的,两个人相互依靠着,后面的日子过起来还会觉得无趣吗?
鲁明章看自己这刚进门的小妻子很是严肃的在那本册子上写写画画,笑着说:“你先歇一歇,来日方长,遇到什么事情咱们想法子给解决了就是,哪能事事都要提前想到前头去?你先把笔放下,我带你去花园逛逛去吧?”
许桂放下笔,想了想,说:“相公,花园咱们就别去了,万一遇到人,还得多说话,三句话多两句话少的,倒不如咱们趁着这个空,再看看咱们俩手头还有什么东西,我这心里有数了,待到了河西,要添置些什么东西也就不会抓瞎了。”
鲁明章想到许桂的话,其实也是挺有道理的,这个府里,真正跟自己关系好的有几个人呢?出去遇到了,言语之间要多有讥讽,不还是自己心里不舒坦吗?
许桂看鲁明章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着说:“左右咱们走了日后再过来就是客人了,还是说,相公你对这府里还是有所眷恋呢?”
最后一句开玩笑似的说出来,鲁明章不由得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