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时朝会才散去,大臣们早已离开。他却还望着大殿出神,他能在议事殿里看到很多很多顾擎苍的身影。他专注处理朝政时候的样子,他慵懒烦躁时候的样子,他们宣布成亲时他脸上的笑颜,他们在这里亲密无间时俩人交叠在一起的浪漫美好的瞬间。
王宫中有太多那人的身影,现在回想起来让他甜蜜不已却又痛苦不堪。他离开了这座宫城,那他刘子默必定只是个孤苦无依的可怜人,会有人心疼他,但是那个心疼他的人现在却不在。
你到底在哪里?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孩子们也很想念爹爹,一直追着我问你时候才会回来呢。
顾擎苍,当初我是不是应该快点将你一起带离蛇界呢?这样就不会有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了。想到这儿他不禁苦笑一瞬,我真是何等自私的人啊。你要是知道我心里是这么想的,肯定会生我的气吧。
在他还要继续胡思乱想下去的时候,高灵长老走近他面前说“王妃,朝会已然结束了,您还是先回寝宫休息吧。”
“嗯?原来大家都已经离开了吗?那我就先回去了。辛苦两位长老了。”他说着站起身对他们弯了弯腰,便往殿外走去。
还没等他走出殿门,身后便响起了一道沧老睿智的声音,“王妃是否在怪老夫当着众臣之面问你那番话?”
他站在原地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静明长老何出此言?我并没有责怪长老。”
“何以谓国?不就是得有一位深得民心的君王与信任他的百姓而组成的国家吗?这种君与民的牵绊也是重要的一环,他虽已放弃当这火胤君王,可他在位之时确是立下了不少丰功伟绩,在我心里他就是一代明君。教人憧憬又很是敬佩。所以我绝不允许他因为此次的事情,而遭受国中百姓的唾弃!!”他说完哈哈的笑了笑,道了声别便径直离开了议事殿。
静明长老与高灵长老都站在殿门前望着他离开的身影,两人眼里都有赞赏之色。静明很清楚他嘴上说是不怪自己,其实他心里却是相反的。让一个人去放弃他深爱的人,而优先其他、他根本不认识,或者说他也可以不用去管的人的性命,那他怎么可能一点怨念都没有呢?
自私又何尝不是一种爱人的表现呢?消极与否,积极与否,完全取决个人,他却将自己自私的心情隐藏起来,甘愿重视他爱的人重视的一切事物,却将自己内心的情绪完全忽略,或许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这样吧,完全以爱的那个人为中心,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如他所愿。
自那之后。每次朝议他都会被两位长老请叫去旁听,久而久之不用两位长老说,他便会亲自前去参政。书信发出去十天过后,高畑传回消息说正在进行挖掘沟道的工程,但是对于顾擎苍的下落却是只字未提,大家都知道可能是还没有找到他的踪影。
这天白点窝在他的怀里睡觉,老大见他弟弟睡着了便睁开了眼,看到他在发呆拍了拍他说“爹亲,你是不是在想爹爹的事?”
孩子已出生快四个月了,小墨本就沉着稳重,现在说话的语气倒有些像顾擎苍,特别是他那双墨绿的蛇眼,每次对上时,他都有些忍不住叫出了那人的名字,他抚摸着小墨的头,笑着说“嗯。因为你爹爹还没有回来。”
小墨顺着他伸过来的手,缠绕上他嫩白的手臂,安慰道“爹亲别伤心,我和弟弟陪着你呢。爹爹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嗯,但愿如此。”他说着便轻轻将他解下放在了腿上,拍了拍他的蛇身说,“快睡午觉,弟弟都听话的睡着了。当哥哥的要做好榜样,保持好的睡眠才能够长大,长大了要跟你爹爹一样英勇。”
小默认真的听着他说话,不停地点着蛇头,眼里坚定的说“嗯,小墨要睡午觉。我要快点长大,这样才能保护爹亲啊。”
他专心的侧耳倾听着小墨说话,直到整句听完他才忍不住的笑了。白点似乎也听到了刚才的话,梦梦查查的说“我、我也要、嗯,保护爹亲嘛。嘻嘻……”说完便又恢复了平稳的呼吸睡了过去。
农历七月初八。他坐在朝堂下方一侧,表情凝重的仔细看着竹简上的文字。内容大致是洪水再次暴涨,虽已做好防护措施,却还是出现了个别死伤将士,洪水一波一波的涌动侵袭着其他县城。
索性挖掘的沟道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水位线并不高,不足以将房屋淹没。只是希望宫城中能派人再运一批粮草和稀缺药品,再加派兵力继续挖掘工程,还有一个附加请求便是,他们还需要大量的特制挖掘工具。
他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坐的端正些,才道“长老准备何时让人押运粮草与珍药前往闵县及其周边县城?”
静明长老听到他的问话,点了点头便道“需要花些时间准备,大概三日之后便会命人出发。”
“是吗?长老,我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我想先回寝宫休息片刻,不知可行?”
“王妃身体是否有碍?需要我叫宫中御医来与您看看吗?老夫也可亲自为王妃把把脉。”静明长老也是医术了得,大多时候他身体如果有什么差错,顾擎苍第一时间找的人便会是静明长老。
他捂着肚子无力的笑了笑,委婉的说“无碍。只是突然觉得头晕,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众位大人见谅,我今天就先行离开罢。”他说完便起身绕到了殿内圆柱后侧,徒步走出了议事殿。
走到门外时遇到了几个守门的将士,他便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欲要走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直到转进拐角他们看不见之后,他才飞快的跑回了寝宫。
两条在床上玩乐的小蛇见爹亲回来了,便蜂拥到他身边,亲昵的叫着“爹亲、爹亲,我好想你哦。小雅姐姐也不在,我跟大哥好孤单啊。”
他快步走到孩子们的面前坐下,摸了摸他们的头道“是爹亲对不起你们哦,都冷落了我两个可爱的孩子。”
“嘻嘻嘻……爹亲道歉了我就不生气了。白点最爱爹亲了。嗯,还有哥哥跟爹爹也爱。”提过顾擎苍的时候,两条小蛇也变得伤感起来。
他知道可能是他自己的情绪变化,不自觉的传染给了两个孩子,他安慰道“没事,爹爹一定不会有事的。爹亲要去找他,你们在家里等我回来可好?”
“爹亲要丢下我跟弟弟了吗?”刚开始小白点还不是很理解他说的意思,在听到他大哥仔细的说完之后,他便大哭起来,嘶嘶的吐着蛇信子道“爹亲,别不要我嘛。爹亲去哪里我也要去哪里,呜呜~爹亲不要我了。”
他见小白点痛哭不已连忙将他抱进怀里,摇晃着身子哄道“爹亲没有不要你们啊。我只是要去将爹爹找回来,白点不是也很想念爹爹吗?听话不要哭了好不好?”
老大小墨还算比较淡定,只是眼底有些闪光的泪花,让人也忽视不了他此刻的情绪。他长臂伸出一捞,便将小墨也带进了怀里,三父子呆呆的拥在一起,刘子默在想着怎么跟孩子们讲明自己要去找顾擎苍的事情。
小墨轻微的动了动,余光看到了他此刻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胸膛说“爹亲,不如我们一起去找爹爹吧?我和弟弟会保护好爹亲的,带上我们一起去吧?”
小白点似乎很赞同他大哥说的话,脸上带着泪花连忙点头附和道“没错没错。爹亲带我跟大哥一起去嘛。爹亲、好不好嘛……呜、呜呜呜~”小白点见他爹亲一直发愣不回话,以为他不同意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伸出手将小白点脸上的水花擦干,温柔的说“你呀,就只知道对着我撒娇,你跟你大哥一样都是个小男子汉,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哦。”
“嗯,那我不哭鼻子了。爹亲会带我们一起去吗?”他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因为紧张的原因,他下意识的勾住了他大哥的蛇尾紧紧缠绕起来。
“好吧。不过到哪儿去都要紧跟在我身后哦,你们要是保证不了我便不带你们一起去找爹爹了。”
“保证保证。白点绝对保证!”小白点知道有希望便挺直了蛇身发着誓。老大蹭了蹭他的胸口,欢心的说“爹亲放心。我保证不会乱跑,也会帮着爹亲看着弟弟的。我一定会保护好爹亲的。”
小墨虽说是老大,不过体型比白点也大不了多少,现在说出这些话,却像个大人似的,跟平时顾擎苍与他说话时的神情有些相似。
他内心悸动的低头吻了吻小墨的眉心,欣慰的说“嗯。那爹亲就将弟弟交给你照看着,一路上一定好好看紧弟弟。好吗?”
“嗯。”
他将孩子们放在了柔软的棉被上后,便开始收拾一路上要用到的东西,将它们一件一件的放到了方正的棉布上包裹起来,他换了一身素衣背着包袱便准备离开。正欲跨出门时,却与进门的小雅碰了个正着。
他眼角有些抽搐,打着哈哈说“小、小雅有什么事吗?其实我现在正想出去做负重练习。”
小雅沉默的将装着食物的盘子放下,轻声道“王妃是想要出宫对吗?”
他的想法被瞬间识破,他也不打算多加隐瞒,便道“嗯。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却还是没有顾擎苍的消息。虽然我知道他很厉害应该不会有事,可是我见不到他心里就会很不安,小雅你肯定也很担心顾擎苍对不对?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离开吧,好吗?”
“王妃,也不是小雅不愿意放您离开,只是您恐怕出不了宫门吧。王临走之前特意交代过说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能放您离开宫城。”
“什么?”顾擎苍这是什么意思?摆明的不信任我吗?不,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我之前食言过他,多次离开。所以他才会特意吩咐人不让我出去吧。可是现在关乎他的安危,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走过去拉住了小雅的手,眼里带着哀求的说“小雅,算我求你了。让我走吧,我想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