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城是一个干旱的小城。记忆中的每一场雨都经过了太长时间的酝酿,并且承载了太多的盼望。这个秋天,当风满楼的时候,山雨真的要来了吗?
“我想,你已经做好了讲故事的准备。”云影等莫川最后一个走出洛瑾的家门,并确认关好了门之后,淡淡地开口。
“你的举动不太符合你的年龄。”叶澜的唇角微微上扬,“去我家吧。”说完,把钥匙绕在指尖,提步上楼。
云影刚要跟上去,却被人扯住了衣袖,“我们应该相信他吗?我听说他并不是一个可靠的人。”云影回头,看见温馨眼中的水雾还没有完全散去,此刻又添上了忧虑。
“温馨?对吧?”叶澜停下来,像一只微笑的猎豹伏在楼梯扶手上,笑容邪气,“真不愧是洛洛娘家最温柔善良的女孩,受了伤的人都愿意向你倾诉求得安慰。你接收到我多少个曾经的女朋友的控诉了?”
温馨不去看叶澜魅惑的眼神,只是抓住云影的手。“首先,我们作为洛洛的娘家人,有义务知道洛洛所承受的压力;其次,他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够联系上的最可能接近事实的人,无论他是否诚实,我们都有必要听听他的话;再次,也是最重要的,洛洛在他的心里,绝对是不同的那一个。”云影安抚地拍了拍温馨的手背,转头看向叶澜,在他略带赞许的目光里微微笑了,“带路吧。”
叶澜的家,相较于洛瑾家的简单,略显奢华。
“我家的格局和洛洛家的一样,我的房间在洛洛房间的正上方。你们先进去坐,我去给你们拿点喝的。”
“原来,你也有体贴的一面呢。”凌幽若笑着看叶澜走向厨房的背影,却在收回目光的前一秒接收到叶澜“风情万种”的回眸一笑,顿时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急忙推开了叶澜房间虚掩的门。
该怎么形容眼前的男子呢?是风,柔和亲切的微笑背后收敛着叱咤九天的锐利;或者是海,云淡风轻的平和深处潜藏着毁灭山川的力量;亦或是君王,一言,可定黑白是非,一行,可覆雨翻云。只是逆光中的一个侧脸,就足以让人沉迷。半躺在沙发里的人很显然就是刚刚出浴的样子,黑色柔软的睡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结实的胸肌和白皙的脖子,修长的腿随意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整个姿势优雅闲散。微长的头发滴着水,柔顺地伏在头上;脸部棱角分明,线条清晰;略弯的眉浓淡适中,粗细刚好;半敛的眼眸似是笼着烟雾,有着看不分明的神秘感;英挺的鼻梁下面,红粉的唇轻合;握着一叠纸的手指纤长而且骨节分明。原本专注的人听到了门的响动,略略的一抬头,那一眼轻瞟,几乎要夺去了来人的呼吸。
“砰——”凌幽若重重地关上了门,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气,脸红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怎么了?”莫川急忙上前扶住她,杀人的眼神射向怀抱可乐的叶澜。
“没什么啦,是她自己冲动,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吧。”叶澜甩了甩额前的刘海儿,低头对上凌幽若的眼睛。凌幽若看准他的鼻尖张嘴就咬,叶澜轻盈地躲开,对着关上的房门喊道,“喂,开门啦!”
“咔哒——”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凌幽若顺着干净笔直的牛仔裤的裤线看上去,白色的休闲衬衣,袖口高高地挽起,露出结实的臂膀,再上面,依然是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只是多了一副黑框眼镜。“是我最近看言情小说看太多了吗?我怎么觉得他那么像……”
“容止?你还真是洛洛的姐妹!”叶澜接上凌幽若的喃喃自语,从她身边走进房间后,好笑地看着她发呆的样子,“还和洛洛一样花痴!这是我哥,南宫彦。”叶澜把一罐饮料抛向回到沙发里晒夕阳的男子,“哥,收起你那副职业表情吧,真的很假!”
“你们好,我是南宫彦,实习律师。”窗边的人合起手上的文件夹,从舒适的沙发中抬起头来,笑容清淡。
“凌幽若!”陆雨菲忍无可忍的一声低喝好不容易唤回了凌幽若的魂,“咱能有点出息吗?”
“干嘛啊?看帅哥可是我这种单身小美女的特权!”凌幽若翻了一个白眼,毫不客气地从叶澜怀里拿了一罐可乐,坐在了叶澜的床上。云影等人陆续走进房间,找了位置坐下来。
“哎,叶澜,为什么你哥和你不一个姓啊?”凌幽若不着边的问题让云影、莫川、温馨和陆雨菲看她的目光加上了“白痴”两个字。
“呵呵,这还是个连洛洛都不知道的事情呢。”叶澜勾着南宫彦的肩膀,“其实,我和洛洛是一样的,单亲,我跟我妈姓。我妈嫁给他爸以后,也没说让我改姓的事儿,所以就这样了。”叶澜很轻松地说着,忽略了那些惊讶的眼神。
“好了,说重点吧,洛瑾随时可能上来找你。”南宫彦挥开叶澜的手,打开手边小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开始之前呢,我想说,你们看到的视频和书面材料,听到的录音都是事实,而我所说的一切则是基于这些事实的推理。我并不抱着你们全盘接受和相信的希望,只是让你们了解洛瑾现在面对的情况。”
“既然有事实做为证据,那么推理也可以称为事实了吧?”云影皱了邹眉头。
“我不是柯南,我有我的原则,只有当事人承认,我的推理才是事实。现在,推理开始……”南宫彦的笑容里有一种自信的力量。
“原来是这样……”靠在墙边的莫川猛灌了一口可乐,冰凉的感觉从喉咙一直延续到胃里。
“怎么会这样?不过是一个高中生罢了,哪来这么多复杂的心思?学校不是被说成是什么‘社会的最后一片净土’吗?怎么这么不堪?”陆雨菲的火爆脾气窜了上来。
“洛洛,她到底是怎么熬过这一年多的啊……”温馨的眼泪夺眶而出。
“不行!我要去找那个混蛋问清楚!我们洛洛哪儿对不住他了,要被他这么欺负?”凌幽若虽然已经工作了,但是小孩子的心性还是没有改变。
“小幽,你冷静点!”云影出声呵斥,莫川默契地伸手拦住了冲动的凌幽若。“南宫彦,你的话对于我们这群刚刚成年的孩子来说,未免太过震撼,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得到这些所谓的事实的?”云影的眼睛里浮上很重的痛楚和疑惑。
“我很欣赏你的冷静,想我看见这些的时候可是直接报销了我家好几个玻璃制品呢,根本没质疑那些东西的真伪。”叶澜拍了拍云影的肩膀。
南宫彦瞟了叶澜一眼,对上云影的眼睛,“我毕竟是拿到了资格证的律师,现在又在实习期,加上我父亲和自己的一些人脉关系,得到这些东西并不是很难。视频是找人跟踪偷录的,录音也是一样,书面材料是通过公安机关询问拿到的,这儿有证明。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云影低下头沉默。
“我想,”南宫彦伸出修长的手指取下了自己的黑框眼镜,“你们现在应该都心乱如麻了吧?那么,就听我的指挥好了。”
“你打算怎么办?”莫川问道。
“隐瞒事实。”叶澜干脆地吐出四个字。
“什么?难道你们打算让洛洛继续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委屈下去?”陆雨菲的怒气隐隐有要爆发的意思。
“洛洛跟谁在一起是洛洛自己的选择,我们本就无从干涉。况且这毕竟是一桩往事,现在的苏墨阳对洛洛的感情已经不是最初的那样了。再说,就洛洛刚刚的表现来看,她根本就不可能放弃苏墨阳,放弃这段感情。在这整个的事件里,苏墨阳并没有什么过错,我相信现在他的心里一定是有洛洛的。而最重要的是,洛洛现在已经高三了,转学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和苏墨阳的恋爱也绝不能让家长知道,所以,现在除了隐瞒事实之外,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云影一字一句慢慢说着。
“云影,我们是洛洛最亲近的人了,我们不能不管她,不能坐视别人这样欺负她!”凌幽若捏紧可乐罐子,罐子发出痛苦的声音。
“小幽,你要明白,如果这件事情公开了,对洛洛是没有什么好处的。我们是陪着洛洛长大的,洛洛经历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我们知道洛洛的底线。你想想,如果洛洛知道了这些事情,她会怎么样?洛洛对苏墨阳是认了真的,你觉得她能接受这些吗?”温馨的话就像是一道指令,打开了凌幽若的眼泪的闸门。凌幽若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膝盖,大哭了起来。整个房间都沉默下来,凌幽若的哭声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都拉扯出了疼痛的感觉。
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可是那道暖色调的光芒,却在房间中渲染出了一种凄凉。
“在这个世界上,有阳光的地方,就不能避免暗影。人间没有来自神界的救世主,也没有谁能够将谁完美地拯救。唯有自己,能够决定自己的下一步,是走向坎坷的希望之路,还是撞向冰冷的绝望之墙。”南宫彦的话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说给房间里的人听,又或者是希望那个不在这个房间里的人能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