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市,一个完全不同于望城的城市,陌生与匆忙充斥着这里的空气,令人窒息。燕都市很大,不像望城,四面环山,站在望城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看到望城的边缘,燕都市,有一种失落了边缘的空茫感。空气不够透明,总是有一种微微灰白的压抑,天空的颜色,再也不是水洗过的碧蓝,太多的灰度,让人再也不想抬头去看。望城,突然变成了回忆里最渴望的桃花源。
当洛瑾走下那辆承载了太多的离别伤感与眼泪的火车时,需要微微抬头才能达到的45度仰望,已经变换了模样。燕都市,曾经那样喜欢的城市,曾经眯起眼睛说不顾一切也要定居的城市,如今再没了兴致。洛瑾突然发现,没有了苏墨阳的地方,再繁华再富贵,也不过是一个空壳,他是她的蜗牛壳,没有他就是失去了一整个流光溢彩的世界。
父亲陪洛瑾办好了所有的入学手续,临走的时候摸了摸她的脑袋,微笑着说:“爸爸走了,爸爸看你屋里的几个孩子都是善良的孩子,你跟人家好好相处,别总是耍小脾气,外面不比家里,要自己照顾自己。”父亲走上车,没有再回头,也许这就是父女间血浓于水的默契,分别的时候,谁也不看谁的眼泪。
9月9日,洛瑾在燕都大学生活的第五天,这一天,她比任何时候都想念苏墨阳。因为三年前的9月9日,他从后面轻轻抓住她的肩膀,扳过她想要溜走的小身子,带着温柔和暖的笑意对她说:“既然想认识,干嘛不直说?你当我是洪水猛兽吗?来,认识一下,你好,我叫苏墨阳。”洛瑾的小手被他握住,她直直地看着那双黑曜石般的瞳,沉迷不是从这一刻开始的,但是沉醉在那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是从这一秒开始的。命运的纠葛,也从此再没有断开。
“喂!”姚若梅轻轻撞了一下洛瑾的胳膊,“想什么呢啊?我看你今天从上第一节课开始,这心思就没一点是在这儿的!”
“她呀,准是想她家那小帅哥呢,别理她!”沈莹飞了个媚眼,调侃了一句。
“都是一个宿舍的,你就不能善良点?少说一句会死人的啊?”洛瑾红了脸,拧了一把沈莹的腰,“谁说我想他了?”最后的这句话比蚊子哼哼的声音大不了多少。
“就是啊,都是一个宿舍的,有什么不能说的啊?他今天是没接你电话还是没回你的信息?姐姐我好歹在沧澜市的地皮上也是混过这么些年的,给姐妹出个头总是没问题的!”沈莹笑着躲洛瑾的手,嘴上却还是不饶人。
“其实也没什么啦,”洛瑾看了看姚若梅一脸担忧的样子,伸出手拍了一下她的手,“今天是我和他的相识纪念日罢了。”
“说起来我们还不知道这事儿呢,你们认识几年了?”沈莹侧着头,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不多,三年吧。”洛瑾的眼睛又开始失去焦点了,苏墨阳顽皮的笑意浮现在咫尺,不敢伸手去抓,只怕是一场镜花水月。
“三年啊,还真是令人羡慕呢……”姚若梅反手抓住洛瑾的手,“真羡慕你们,三年了,还是那么幸福,祝福你们喔!”
“我也是,你也真是细心,这些日子还都记得,我那个他啊,怕是连我的生日都不曾放在心上呢。”沈莹叹了一声,伏在了桌子上。
“你啊,各有各的幸福啊,至少你们不用异地相思,就这一点就不知道让我多羡慕呢!”洛瑾挽住沈莹的胳膊,笑容淡出丝丝苦涩,已经多久没有看见他那张生动的脸了,她都不敢去计算时间,怕自己会发疯。
“行了,少来安慰我,谁的事儿谁知道,我不嫉妒你!”沈莹轻轻撞了一下洛瑾的额头,“你呀,继续想你的情郎吧,去、如果不慎中了老师的提问大奖,我和若梅会帮你的!”
“嘿嘿,就知道你俩疼人!”洛瑾一手挽着一个,笑起来。洛瑾住的是六人间,屋子里不会太空,也不会太吵,几个女孩子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缘分让她们一见面就很投缘,宿舍里面的气氛很融洽,只是因为性格和经历的缘故,洛瑾和姚若梅、沈莹走得更近些。
“老公,你在干什么?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洛瑾按下“发送”键,心里暗暗思量,若是他敢说不知道,今天定然收拾了他,转念一想,纵然他说了不知道又能怎么样,打也打不到,骂也骂不着的。
“臭宝贝,又琢磨着怎么整我呢?真不巧,你伟大的老公还真就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苏墨阳的信息回复得很快,言语间的小孩子的淘气性子依旧没有什么改变。
“那你说啊,今天是什么日子?”洛瑾眯起眼睛笑,这家伙,八成是忘记了,只不过是知道自己的性子,就在这儿装样子。
“今天啊,今天不就是我被你这个小妖精骗到手的日子?”苏墨阳躺在床上,侧头看着身边精致的抱枕,上面的女孩子的笑容,恬静柔美,有多久没见到她了,她又不好好听课,臭丫头,得教育教育她了。
“什么啊?也不知道是谁先抓住谁的肩膀呢!”洛瑾的眼睛有些模糊,她不喜欢回忆,尤其是在自己很想很想他的时候。
“好,是我先骗了您的幼小的心灵的,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看在你记忆力还没有退化到原始社会的份上,今天就原谅你啦!”
“对了,宝贝,还有点正事要说呢,我十一的时候去找你,你是不是要提前帮我安排一下住处?”
“这个啊,老公,我们十一一起回家好不好?”洛瑾虽然一直思念着他的苏墨阳,也并没有忘记自己和凌幽若的约定。
“干嘛?不回不行?”苏墨阳的信息里透出了着急的情绪,也带着些许的不满。
洛瑾理解他的强烈反应,习惯了形影不离的两个人,突然分开一段日子,谁都会不习惯,也都会在思念中苦苦挣扎,他需要自己的陪伴,况且之前自己在家的时候也答应过军训的他十一假期会陪他。苏墨阳说,这个约定就像是一个精神支柱一样,给了他开心地度过每一天的理由。
洛瑾温和地向苏墨阳解释她要回家的原因,并且试着给出相对合适的计划。可是无论洛瑾怎么说,苏墨阳的回复就只有两个字——“不行”。洛瑾有些无奈,她心疼着苏墨阳,所以不希望因为这一点点事情闹得两个人都不愉快。洛瑾开始哄他,“老公乖,毕竟我和小幽约好了的,我要是不回去,她又该哭的稀里哗啦的了。”
“那你也和我约好了要陪我呢!你还说带我去吃燕都市有名的小吃呢!你还答应给我买好东西呢!”见洛瑾的态度越来越软,苏墨阳开始不依不饶。
“乖,那要不这样,我陪你五天,你放我回家两天?”洛瑾实在是无力抵抗苏墨阳变身小孩子的耍赖模样,给出了最后的建议。
苏墨阳却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地撒娇:“不行耶!一共还没有几天呢!我要你陪我!”
洛瑾看着手机屏幕,含着眼泪笑了。自己说要他和自己一起回家,他就像是吃定了自己一般,直接耍赖:“我不要!”洛瑾从字句里感受着他的可爱与依恋,只好妥协。
“这还差不多”,苏墨阳的开心,满足,得意的情绪一览无余。两个隔着200公里的大孩子,对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漾出一模一样的笑容。
“小幽,洛洛恐怕要对不起你了呢,这次的十一假期,我恐怕是不回家了,苏墨阳要我陪他在燕都市逛逛,你也知道他那个脾气,所以,只好请亲爱的你原谅啦!”洛瑾把自己刚刚和苏墨阳发的短信的记录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才想起来给凌幽若发信息说明情况,她故意说得严重了些,为的就是博得凌幽若的同情,让自己不至于在寒假踏进望城的瞬间被女高音直接秒杀在火车站。
“哼,就知道你们两个没一个是好东西!爱回来不回来吧,你都不想我,我还想你干什么?你俩在那边玩,注意点安全,知道了没?”凌幽若的信息内容和洛瑾预料的没有太大的出入,这就是姐妹,非亲胜似亲一般的感情和无法伪造的默契。
入夜,洛瑾蜷缩在自己柔软的毛毯里,抚摸着照片上苏墨阳英气的容颜,忽然就很想很想告诉她的苏墨阳:“老公,今天是我们相识三周年纪念日,我在干净的阳光中想念我亲爱的你。和你分居两地已经有17天了,对我来说这几乎是整整的17年,从你登上火车,我就没有再真正的快乐过,因为想念把我的所有情绪都占了去。在燕都大学的这些天,我过得还好,而不是很好,因为没有你在我身边入微地照顾。那你呢?过得好吗?和朋友们相处还愉快吗?找到能陪你打魔兽的哥们了吗?食堂里的烧茄子还合你的胃口吗?还是喝不惯那里的水吗?给你的本子用得还趁手吧?我好想去看看你,好想依偎在你的肩头,好想睡在你的怀里,好想告诉你,我有多么想你……”微微合起的眼睛,有一些水分被挤出了眼眶,其实不是想哭,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压抑在心上的情绪排出体外。
一个永远没有标准去衡量对错的决定,不是没有后悔的余地,只是都放弃了退路,执意向前走去。一片空白的未来染上了思念的色彩,都说时间是残忍的,所以,他们想知道,他们的思念,可以延续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