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懂得明哲保身的人,早就对白丁茶楼避之不及,这孽障居然还敢冒着逃学的风险往里钻?楚乘气得吹胡子瞪眼,不顾人劝阻,拿着藤条便朝楚飞鸣挥了过去。
“我打死你个不肖子!那白丁茶楼岂是你能去的地方?倘若受了牵连,楚家上下岂不都被你给害了?”
“卫国公的公子既然能去,我为何去不得?”
“你,你说什么?”
楚飞鸣跪的笔挺,道:“若是我因去了白丁茶楼而受罚,卫国公长子李定基,岂不也应该受罚?孩儿本想着,去向他讨教一些学问,故而才趁他放课时,偷偷跟在他身后,想寻个僻静的地方向他请教。可不料竟一路跟进了白丁茶楼。”
楚飞鸣无意间看了一眼珍珠,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后来,我又不知为何……在茶楼的包间里睡熟了,还没赶上问定兄,天就已经大亮了。”
楚飞鸣吞吞吐吐的,楚慕玉总觉得他有意隐瞒了一些事情。
她不由得顺着楚飞鸣的方向,将探寻的目光投注在了珍珠的身上。
珍珠仍然是战战兢兢地跪着,一言不发,手指头却紧紧地抓紧手中的帕子,不安地绞着手指头。
楚乘倒未料到卫国公的长子李定基也去了白丁茶楼。
遥想到近几日,卫国公在朝堂上与太妃当庭抗礼,场面一度尴尬,原来卫国公那边,已经打算要反对新税法了。
“你私自逃学,已是重罪,若是再敢有半点欺瞒,可知下场如何?”楚乘警惕地向楚飞鸣确认着。
楚飞鸣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绝不会有欺瞒父亲的地方。”
楚乘放下了藤条,陷入了沉思。
孙氏见状,连忙在一旁说道:“老爷,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飞哥儿逃学的事情。太学府的先生将飞哥儿遣返回家中,可真是给楚府丢尽了脸。老爷,我早就说过,飞哥儿压根不是念书的材料。若是老爷当初听我一言,不让他去太学,眼下也不会闹出这种乱子了。”
昨晚上去哪了,自然是要交代给太学府的,然而去了白丁茶楼这件事,又不能直接告诉太学府的先生。
楚乘尚且怀疑卫国公长子李定基是代表了卫国公的身份而前去白丁茶楼表态,那么倘若旁人知道了楚飞鸣去了白丁茶楼,必然也会将楚乘默认分到了反对新税法的一派中。
楚乘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楚飞鸣,这么多天来,头一次觉得孙氏话糙理不糙。
他也没得别的法子了,转而问向孙氏:“那你说说,如今的情形,应当如何啊?”
楚乘虚心请教的态度,令孙氏格外受用。她洋洋自得地说道:“依我看,昨日飞哥儿去了哪,已经不重要了,哪怕他是去了红楼乐坊,也没有必要再说了。我们只当他去了白丁茶楼便是。既然被书院的先生赶出来了,也不必要再舔着脸去丢人现眼了,更不必去向他们解释了,就此可绝了这去太学府的念想吧!”
楚飞鸣连忙央告道:“父亲,飞鸣知道错了。昨夜飞鸣本想请教完定兄之后就回太学府的,可是不料我一时困倦,睡了过去。连早课都没有赶上。”
楚飞鸣言辞恳切地望着楚乘,眉间满是悔意。
若是楚飞鸣所言皆实,那么这回他还真有几分委屈。
孙氏不依不饶地对他说:“你去太学府还不过三日,就闹出了祸端,岂能再让你回去。若是认真想读书,不如就在家里请个教书先生,随便念念,多识几个字得了。”
“父亲,昨日先生提问孩儿,孩儿却一问三不知,别说那首《节南山》的意思了,便是读,也读得艰难。昨夜在白丁茶楼偶然听到定兄和别的学子们高谈阔论,颇为长见识!”
楚飞鸣说着说着,眼睛逐渐放出亮光。他昨晚躲在包间里面,偷听隔壁的动静。以李定基为首的几个年轻人在包房内挥斥方遒,潇洒快哉。楚飞鸣打心眼里开始佩服李定基那群人开阔的眼界。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那些为国为民的话。
楚乘气不打一处来:“你误闯了白丁茶楼也就罢了,居然还崇拜起他们来了。你要是想让为父多活些日子,趁早把那些混账言论给忘了吧。”
“父亲,那不是混账言论……”
眼看父子俩之间出现了分歧。若是楚飞鸣再这继续这么反驳下去,楚乘少不得又要用武力解决问题——给他一顿板子。
楚慕玉适时穿插进来,试图转移话题,她说道:“李定基是否有见地,咱们争论下去无益。飞鸣只不过是涉世未深,才说出这种话,还请父亲能体谅他年幼,饶了他这一次。”
看在楚慕玉求情的面子上,楚乘方才稍稍消气。
“罢了,终究是我不该把你送到太学府。从今日起,你也不必再去太学府求情了,跟着我去军营吧!”
军营?
楚乘带领的军士,纪律严明,楚飞鸣虽然个头比同龄人高了一些,可一旦去了军营那种地方,必然是要受罪的。
陈氏惊慌地站起来:“老爷三思啊!飞鸣还小,怎么能吃得下那些苦头。况且他第一次逃学,也没有去玩,只是不懂事跟着别的学子去外面逛了逛罢了,平素老爷管得也严,他才会想溜出去的。老爷就放过他这一回,再给飞鸣一次机会好不好?”
楚慕玉惊讶地看着侃侃而谈的陈氏,虽然她有些语无伦次,但到底是为了孩子站了出来。且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她拼命忍着泪水,没有让它们流出来。
在楚慕玉看来,这番话说了比没说强,最起码提醒了楚乘,楚飞鸣也不是个没娘的孩子,他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顽劣和天真。
本是最看不得楚飞鸣好的孙氏,竟然也破天荒地跟着陈氏向楚乘求情:“是啊老爷,这军营的生活寒苦,飞哥儿自小锦衣玉食,必然是吃不了这苦头的。”
“话说清楚,我们哥儿如何锦衣玉食?”檀云突然说话,噎了孙氏一把。
孙氏不料到西院里的丫鬟竟然敢当面压她,心内恨急了她:“贱丫头,你再多嘴一句,我就让人把你的嘴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