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此时坐在楚乘身边，竟有点不敢搭话。
本来今日的计策设的精妙，楚乘已然对陈氏有所厌倦了，只是没想到檀云的性格如此刚烈，直接把人参和那些首饰全都送了回来，让楚乘颇为震惊，以至于他对孙氏的一面之词产生了怀疑，只是一直压着疑问，没有说出来。
晚膳的时候，楚乘还特意交代了要将陈氏请来用晚膳，可见心里并未完全相信陈氏是个贪得无厌之人。
孙氏害怕说多错多，便一直安静地坐在桌子旁边，不敢先开口。
楚怀兰总算看到了侍月的身影，只是侍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神色慌张，身后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楚怀兰急问道：“让你请的人呢？”
侍月喘着气，垂首道：“回二小姐，老爷，夫人，西院说，不来用晚膳了。”
“什么？不来了？”
“是，王妃还说，非但今日不来，以后也不来了。”
楚乘连忙问道：“可说是为何？”
侍月为难地看了一眼楚怀兰和孙氏，结结巴巴道：“是，是……”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楚乘厉声道。
侍月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王妃只有一句话转告：惹不起，躲得起。”
此言一出，楚怀兰狠狠地剜了一眼侍月，责备她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侍月说完这句话，也觉得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自觉说错了话，站在那里大气不敢出。
这句话明显是有所指，楚乘一时陷入了沉默，稍稍一细想，忽地将视线投向了孙氏，眼神中有一丝凌厉。
孙氏被这眼神盯得心慌，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尴尬地笑了两下，道：“老爷，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啊？”
楚怀兰心觉不妙，不待楚乘出声诘问，连忙转移话题：“陈姨娘既然体弱多病，不想来回奔波也是正常。父亲可知意远和飞鸣今日在太学过得如何？”
楚乘的眼神在孙氏的身上继续停留了几秒，才收了回来，声音冷淡地说：“还算可以，飞鸣这小子倒是没有惹祸。”
毕竟是楚飞鸣第一日去太学，楚乘特意派了府上的家丁去太学打探消息，得到的消息是楚飞鸣并没有闯祸，听从先生教导。这个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倒是让楚乘安慰了不少。
孙氏见楚乘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立刻叫下人们上饭：“还愣着干什么，既然东院的不来了，咱们就先吃吧。老爷，今天这道枸杞鸡汤可是我亲自熬得，你尝尝？”
楚乘接过孙氏帮他盛好的汤，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并未夸赞。
孙氏又殷勤地往他的面前夹了许多道热菜，十分热络。
无论她夹来什么，楚乘都照收不误，只是除此之外，一句话都懒得说。
孙氏几度跟楚怀兰使了几个眼色，示意她说点什么，楚怀兰没有办法，只能够继续方才的话题：“我看飞鸣这孩子，倒也不是无药可救，说不定读几年书后，日后还能考中个皇榜呢。”
“他自小就顽劣，要是能考中皇榜，我便奖励他随我出征。”楚乘一边扒饭，一边说这句话。
孙氏和楚怀兰听了，心中骇然。说到底，楚飞鸣还是楚乘的孩子，即便是平时顽劣了些，但始终承载着为人父母的希望。
孙氏把楚飞鸣惯成现在这种顽劣的性子，就是为了让他不学无术，让楚乘讨厌他，只看重自己生的楚意远。
不料楚乘居然说，若楚飞鸣能考中皇榜，便让他随军出征？
自古鱼渊国做官都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文路，一条武路。
若要走文路，必得经过多年寒窗苦读，按部就班地升迁，但是能够受到最大的尊重。
武路虽然不被人看重，可只要一场战役下来，便有可能破格升迁，封疆拜将。是以孙氏更担心楚飞鸣会进入军中。万一他跟着楚乘打仗立了功，以后可就奈何不了他了。
孙氏连忙陪笑：“老爷，战场上多危险啊，飞鸣若是中了皇榜，便可在朝中补缺，到那时，咱们楚家才算是光宗耀祖呢。”
楚乘略作沉吟：“你这样觉得？”
“自然了！你瞧瞧你自己，十多年才走到今天这地步，可在那些书香世族出来的子弟，也不过是一介莽臣罢了。但凡议论国政，老爷和同僚有几个能有发言权？他们书香世族举办的集会，又邀请过老爷几次？每次还是我仗着天河府尹之女的身份，才能带着孩子们去凑个热闹。依我看，这武仕还是没有前途，老爷若想让飞鸣光宗耀祖，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为好。”
孙氏向来对利益嗅觉灵敏，这点楚乘丝毫不怀疑。
他想到楚意远从小便被孙氏督促着读书，这些年确实为他在官场挣了几分薄面。
尤其是楚怀兰这个典型的例子摆在面前，读书读多了，果然是给家族长脸的事情。当年他若不是考不下去了，也不至于弃文从武。
到底领兵打仗，还是在刀尖上过日子啊。
楚乘浓重地叹了一口气：“还是你说的在理，日后你也督促着楚飞鸣好好读书，别再一味惯着他！”
孙氏连忙应下：“是，老爷放心吧，珍珠是个贴心的人，必然会好好盯着飞鸣念书的。”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下得意。
楚意远花了这么多年读书，在读书这件事情上，楚飞鸣绝不可能赶超过他。
等用完了膳，楚乘约了几个副将议事。楚怀兰和孙氏共处一室，焦急忧虑地问道：“如今这情形，母亲打算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让楚飞鸣在太学念书？母亲可别忘了，他已然结交了恭亲王世子。即便这书念得差，将来也是不愁出路的。”
孙氏懊悔地拍了下脑门：“我倒是把这茬忘了，只想着把他拴在太学了。”
依孙氏平时的性子，就是容易瞻前不顾后。楚怀兰总是得事事提点着她。楚怀兰忽然问道：“母亲怎么把珍珠派给楚飞鸣了？”
孙氏暗骂起来：“这小蹄子，如今翅膀硬了，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敢和你父亲眉来眼去。我不把她送到太学，还送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