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仇恨
川十六黑2025-07-28 15:253,094

  这些年在那宫墙里的琐碎饤短都如走马灯般满天扯絮的蹿了出来,姜临向后一仰,平躺在地上。他心口胀满,不断泌出薄泪,眼角通红似火云,脑子里乱哄哄绞成一浑。

  “圣上知道吗?”须臾,人发问。

  “回殿下,主子和奴都是去岁才知道的。”陆彦依旧在不停歇的磕头,砖上已见血肉一滩。

  “哈哈哈哈!”姜临突然发笑,蜷缩成一团,身躯都耸动着,“怪不得......哈哈哈,怪不得他要把我逐出宫去,他是......他是面对我一时一刻都愧疚万分,哈哈哈!我为皇室添辱,他应该杀了我才是,偏生,偏生又多了几分父子的狗屁亲情!笑话,笑话!”

  几息过后,姜临笑够了站起来,倦怠的眼尾划出一丝寒意,人一把薅起陆彦的束发,逼近他皮开肉绽的脸庞。

  “陆彦,你想死是不是?”姜临的话一字不漏的透过他的耳膜,濯亮的双眸掺着极端凛冽的狠意,再不复往日对这个师父的恐怖恭敬。

  “奴,求殿下赐死。”陆彦涩然点头,已生无可恋到一种境界。

  “不行,你不能死。”姜临唇畔隐出一抹笑,笑的阴鸷,“你不是圣上的走狗吗?他喜欢太阳你就去摘太阳,他喜欢月亮就去摘月亮,他喜欢皇位你就替他夺嫡,他喜欢我!”姜临赫然高声,旋即又压下音色,以波渺之音道:“你就把我送入吃人不吐骨头的紫禁城!”

  陆彦懵恍的口涎直流,反复戚戚道:“奴欺蔽殿下,求殿下处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雨光游离中,姜临破釜沉舟,狠戾道:“我会一点点的折磨你们,你放心,绝不会比我的残体之伤要轻。就如蚁噬肉心,一小口一小口的啄咬,让你们也疼进骨子里!”

  司马烨杵在那已经动弹不得,惊惧又疼怜的盯着姜临。

  姜临泪痕淡容,望了牌位一眼,浅笑深颦,静步离去。

  雷声千嶂,雨色万峰,犹如银河倒泻,积水已没过小腿半截,雨浪砸的人头皮生疼。天昏暝,明明此刻是下午,却如半夜三更,一点光亮的透不出来。

  这是十几年难遇的暴雨。

  姜临涉水而过,惝恍的、漫无目的的走着,脸上尽是水痕,分不清是泪是雨。

  “啊!!!”他忽然停下脚步,仰天长啸,积攒许久的情绪顷刻间爆发。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养育我二十年的母亲并非我的生母,我视为君父的圣上竟然真的是我父。残我的是他,宠我的是他,伤我的是他,抛弃我的亦是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姜临喊的发哑,他喊累了,独伫在瓢泼中,凝睇远方。半晌,人轰然倒在雨潭中,黑发糊盖在他朗月清风般的脸庞上,好像一朵泡在水里的发散的玄色海棠。

  “孩子!孩子!”司马烨追赶来,朝候在外头的佣人大幅度挥动双手,高声道:“把他扶上马车,快!”

  京城,慈庆宫。

  “太子殿下,奴有事呈报。”鑫子虾腰进殿,愿久瞥他一眼,屏退两侧。

  鑫子悄声趴上前,“殿下,奴觉着王爷这事儿闹得有点大了。”

  愿久眼神一锐,“有人察觉了?”

  鑫子:“奴阅了早朝六部呈交的奏章,户部尚书裴水有意想钻钻这事儿。”

  愿久闷哼一声,“我早就劝过父亲,让他收敛些,最起码也要装装样子去钱庄兑换些钱,他心宽不听。这下好了,还得我来收场。”

  鑫子搓搓手,悄咪咪道:“殿下不用急,听说媛妃娘娘那起作用了,奴估摸万岁爷......”他瘪瘪嘴,“半年光景。”

  愿久转了转手里的玉杯,冷言自语:“父皇,您可别怪儿臣心狠。我父亲作下这么大的事情,一旦东窗事发,除非我坐上龙椅,否则谁也保不住他。”

  鑫子‘扑腾’一下伏跪在地,极尽谄媚道:“奴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鑫公公,这话现在说还为时尚早。”愿久谨慎的望外一眼,叫他起来,笑微微道:“我不是急功近利之人,慢慢来。”

  “是是是。”鑫子爬起来,道:“殿下,苏州府那边怎么办呀?”

  愿久颇含意味的看着鑫子,“父皇抱恙,现在既不临朝,也不批奏疏,不正是你们司礼监为君分忧的好时候吗?你身为掌印太监,岂不是想让父皇看见什么,他就看见什么,想不让他看见什么,他还能看见吗?”

  鑫子贼目一转,揖手道:“殿下英明,奴一定将司礼监变成一座密不透风的墙,关于铜钱儿的事,半点风声都不会传到陛下耳朵里。”

  他咂咂嘴,又道“除了裴水,奴觉着内阁的严、赵二人也藏着掖着点什么事,行为鬼祟,不知他们是否察觉到了。尤其那个严峻阳,实在不识抬举!”

  愿久:“哦?此话怎讲?”

  鑫子打小报告是能手,便说出早朝上严峻阳对他无礼相待,人还添油加醋道:“这严峻阳仗着自己是元老级人物,竟不把您放在眼里。谁人都知奴是殿下的人,他却拐弯抹角羞辱奴,反捧罪奴姜临,暗示那小子才高品正,大晏离不开他。”

  愿久闻话果然气色青白,“内阁这些老东西和裴水是一条心的,都是姜临的跟屁虫。他们巴不得我父亲出什么岔子,好去邀功。”他颠颠袖袍,道:“你鑫公公对挑拨离间最是在行,我也不多嘱咐什么,父皇疑心病重的很,你自己拿捏便是。”

  鑫子讪笑:“奴遵旨,奴定让那群老东西肠子都悔青了!”

  话说苏州下了两天一夜的暴雨,树枝摧折,花朵尽凋。桥下的河水都涨上来,人走在岸上倒和行舟一边齐,一片疮痍。

  司马府,姜临已经昏睡了整整一日,眉尖时而微蹙时而吐纳,呼吸不平,甚至偶有梦语道出。

  “傻孩子,他如此对你,你还念着他。”司马烨边吹药边哀叹,“你若是我司马家的儿子,我又怎么会让你遭受这惨无人道的宫刑......虎毒还不食儿啊!”

  一碗苦药汁灌下去,姜临轻咳两声,许是被呛醒的,可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欠奉。

  “孩子,你醒了!”司马烨欣慰的扶他倚在床头,关切道:“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

  姜临披散着黑发,虽显得薄弱,却衬的肌肤没有一丝杂质,更与绮云相似几分。他微微摇头,淡淡道:“我没胃口。”

  “你一天都没进食,伯伯给你弄些清淡的垫垫胃。”司马烨招手唤佣人,命厨房做些咸菜蛋羹。

  “司马大人,我揭露了你,你怎么不杀我?”姜临望着虚空,无力的动动嘴唇。

  “你是绮云的孩子,我当年没能保住绮云,难道如今也不能保住你吗?”司马烨抹抹眼角,倾身道:“孩子,我听你方才梦话里还念叨圣上,你还想回宫去吗?”

  姜临摆首,略含淡讽的轻扯了扯唇角,转而问道:“大人,你能给我讲讲我娘当年的事吗?”

  “当然,当然!”司马烨欣欣一笑,“那时候你娘年十八,我二十四,家贫未娶亲,仰慕她许久......”

  陈年旧事不知絮絮讲了多久,直到佣人捧着热气腾腾的鸡蛋羹来,才打断了他一人的独角戏。

  “那圣上呢?我娘怀了身孕,圣上为何不接她回京?”姜临接过汤匙,人歇了一会儿,腾出些力气吃饭。

  “问得好,问得好啊!”司马烨讲到这里却不急了,他捡起被角给姜临掖了掖,抒了口气,缓缓道:“圣上登基,在京迎娶皇后,龙凤大喜,举国同庆,如何还能想的起你娘?”

  姜临顿时愠色腾升,“你的意思是,圣上离开苏州后就再也没有派人来接过我娘?!”

  司马烨稍思半晌,眸仁一转,挑了挑眉,道:“对,岂止是没有派人来接,连一句问候都不曾有过。”

  姜临胸口起伏,端着碗的手气的直发颤。

  司马烨见状继续道:“后来苏州爆发瘟病,全城的人都四处逃窜,提辖府的下人侍女无一不跑路。我抛下一切,彻夜赶回苏州,绮云就搂着你弟弟,在那张小床上静静的躺着,竟......竟连杯水,连口饭都吃不上啊!”他悲痛欲绝,掩面而泣。

  姜临几乎恼恨的血不归经,脖颈涨红。

  司马烨暗察他神色,瞧时机已到,接着讲述:“我到的时候还看见一个白面男子携着一群白面小生在屋里,他们告诉我绮云已经死了,要把她就地葬了。他们还要把襁褓里的婴儿也一同葬了,说他也染了瘟疫,活不长的反而是晦气。”

  “可李公公分明把那个婴儿带到了回京的船上,他是在途中薨逝的。”姜临捉了一处漏洞,不解道。

  司马烨话间一窒,心念电转想着找补。

  其实当年绮云病逝时司马烨正在外地求学,根本不知情。等他回乡时已是次年,只剩下绮家的坟头了。这坟头是当年李华南下时草草建的,只因那时绮云有孕之事并未传出,圣上压根儿就不知道,故而李华看到婴儿时极其震惊,得知婴儿也染了瘟,清楚病情不能再拖,所以慌张带回船上启程回京,可惜孩子还是在船上薨逝了。

继续阅读:第138章 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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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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