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坠鹰
川十六黑2025-07-28 15:253,177

  “把这群人拴起来,不准闹事!”白隽命令一旁侍卫,又温和对塔塔儿道:“好兄弟,你可愿意帮我们射雕制箭?你若答应,本都督保证放你平安归家。”

  塔塔儿受了惊,眼神闪烁不定,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帐内没了其余俘虏的扰耳碎音,静的能听见外面斜风吹雨,磨枪霍霍之声。白隽姜临二人与那塔塔儿对峙着,极富耐心的想等他再说出什么。

  姜临心里盘算,就这样干巴巴等下去也不是个法子,既然方才他敢道出捕雕秘诀,必是有因而起,不如循循善诱,或许就能套出些什么。

  “塔塔儿,你父母双亲何在?”姜临跨坐于马凳上,好奇道。

  这话似乎歪打正着牵动了塔塔儿的情绪,他缩着脑袋,涩涩道:“阿妈嫁给了特囚大王,阿爸被他杀了。”

  “特囚大王?”白隽一愣,虽说突厥人确实有换主改嫁的习俗,但是特囚明明只是一介首领,如何竟不知不觉的称王了?况且强娶人妇,残杀其夫的暴行就算是突厥可汗所为也会遭人不耻,他特囚怎么敢做?

  塔塔儿的回答正中姜临下怀,以他在官场混迹许久的经验来看,这便是着手点。然而自己对鞑靼族史却不大了解,遂先请教白隽。

  “如此说来,那特囚不就是烂欺少主年幼嘛!”待白隽大致讲了背景,姜临不屑的啐了一口,道:“阿剌可汗年仅十岁,特囚此举便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话音刚落,塔塔儿忽地抽咽起来,带着哭腔道:“你们把我杀了吧,我无用,没有保护好阿妈阿爸,族人们也恨我,是活不下去的。”

  “窝囊!特囚辱你母,杀你父,你便更该手刃了他血洗前耻!”白隽愤懑道,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姜临憋笑,腹诽这白隽虽不讨人喜欢,倒也有可爱之处。他轻拍了拍人肩头,往塔塔儿方向扬扬下颚道:“白副都督稍安勿躁,我看劝他归降有戏,不过咱们时间宝贵,何不先让他射下几只金雕,也好在下一场战役用着。”

  千嶂里,白马拉缰,飞尘乱洒。雨过天晴,万叠乳山下,白隽、廖槱、姜临与塔塔儿四人策马奔腾而来。

  “塔塔儿,你们族人真会找地方,这山不甚陡峭,如何爬的上去?”廖槱仰望那直冲九霄的险峻山脉。

  “这里的雕鹰最多,因为娃娃们喜欢生活在山谷峭壁,所以巢穴也在山壁上。”塔塔儿虽腼腆木讷,谈起自己擅长感兴趣的话题却罕见的话多起来。

  白隽调侃:“你们突厥人管雕叫娃娃,而我们的牧民却恨极了它们,谁叫它们会捕食家养畜牧,固都称‘煞星’。”

  塔塔儿摇摇头:“它们生来是很漂亮的鸟,等你见到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话毕,凌空滑来萧萧之声,一只头颈显黄棕,两翼飞羽匀缀茶白,身为暗褐的巨大鹰隼扑棱落于崖壁上。

  姜临惊愕不已,他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雕鹰,那对舒展的羽翅比三个成年人手拉手连起来臂度还长,赞叹道:“果然是极漂亮的鸟儿!”

  塔塔儿略带自豪的指着那金雕道:“娃娃们会捕捉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狐狸、山羊、鹿甚至狼,它们才是这里的王。”

  “太好了,这一只雕就够制上几百支金雕翎了!”白隽面露喜色,说着就勾出背上的弓箭欲捕去,却被塔塔儿拦下了。

  “娃娃们很聪明,他不会傻傻站在那让你猎。”塔塔儿从怀里掏出一小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放的都是些羊杂碎之类的肉块。他高举起手臂指向上方悬崖道:“我要去那里。”

  那肉块散发阵阵臭膻味,廖槱掩鼻:“你这小子不是想趁机甩开我们跑路吧?”

  塔塔儿清彻的眼眸阖了阖,道:“你们用我,就该信我。”

  廖槱望向白隽请示,瞧白隽默默颔首,遂道:“那好,我随你一同上去。”

  二人驾马走了,峭壁之下便只剩姜、白二人。姜临跃下马来松筋骨,忽而自语般讥笑道:“果然人心才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白隽不解:“何出此言?”

  姜临叹了一声,转身问:“副都督难不成猜不到塔塔儿是去做什么的?”

  白隽饮了一口水囊,“做什么?”

  姜临傍了一块石头,倚在上面,抬手点了点那峭上的金雕,施施然道:“杀他从小养大的娃娃们。”

  悬崖边上掉落几颗石子,塔塔儿毫无畏惧的站在崖边,用黝黑的双指套成一个圈儿挨在自己唇边,用力一吹,响亮清脆的哨音便回荡在山谷中。

  “啊哩,啊哩!”塔塔儿吹哨呼喊,边抓出一把肉块用力往下面的峭壁里挥洒去。一阵风呼啸蹿过山谷,姜临迷了眼,正揉搓时,耳际传来声声不绝、响遏行云般的鹰唳。

  霎时,空旷的山谷被七八只雕隼贯穿,那些硕大的展翅来来回回将谷底本就不明朗的光线遮挡的隐天蔽日,苍怆的鸣音和翱翔的鸟儿让姜临目眩魂摇。

  天下竟有这样的飞禽......姜临自小长在朱漆黄瓦下,被此情此景所震撼,一时难以回神,目不转睛的盯着上空那些任其自流的‘逍遥客’。

  “姜临,姜临!”白隽的呼声将人的魂儿唤了回来。“射雕,快射!”

  呼唤间,两只肥硕的金雕便已悲鸣着摇摇坠地,雕从空中笔直的砸向石岚,登时飞溅出血点,迸溅在壁峭上。

  姜临手里已拉弓如满月,眼神却牵在那陨落如流星般极漂亮的落雕身上,迟迟没松弦。

  多像啊,多像呢。姜临僵硬了扯了一下嘴角,眸中尽是霾朦。

  呵,他把你从小养大,舔犊情深、昊天罔极,又亲手把你推下万丈深渊,让这疾苦将你油煎火燎,摘胆挖心!

  姜临一动不动的凝望着那凄怆之景,身边不断的哀鸣与擦风破空之声将他最后的要强破防,莹亮的眼角陡然滑出一行泪来。

  旋即,少年随意一抹,复而瞪圆了那双被血丝爬满的双眼,将手中的弓弦绷紧,对着掠过头顶想要逃走的雕鹰射去。他的箭法得天子亲传,自是中了的。那抹茶褐无助惨戚的陨落,碰撞,化为红梅一滩。

  什么昊天罔极,什么君恩浩荡!欺我,骗我!通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松弦,架弓,矢无虚发。几息后,谷中的遮蔽已消散殆尽,迎来了忽明忽暗的云中光。

  秋,悄悄然来了。

  北京,夕阳余晖,草覆寒蛩。

  枣树胡同里,众百姓聚在铺设一旁,有序的接领官家发放的用于过冬的粮油米面。

  “咱们这位太子爷真是菩萨心肠,还能想到老百姓的贫苦啊!”一布衣村民道。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太子爷特地开设了这些铺子,让咱们能不至于被饿死在冬天。听说这个冬天寒冷的很,有了这些吃的,怎么样也能扛过去了。”

  “不光如此呢,太子爷心细如发,还吩咐咱们连油瓶罐子也不必带,官家都装好了发到咱们手里。”

  罗炅和薛子林默默站在铺设后面,督查下面人发粮。听了百姓的闲聊,薛子林心里赞赏,太子自从知道了枣树胡同所发生的那门‘女婿弑丈’的惨案后,对这里便尤为关照,连粮油都加了些份量。

  “薛大人,天快黑了。”罗炅仰头望了一眼已然吞没在地平线的落日,“不如您先回家去歇歇,这里由学生来监督就好。”

  自打姜临离开,刑部的重担就一股脑儿的砸在了薛子林身上,他早就暗暗叫苦了,恰逢得闲几日还要来监管分粮之事,哪能乐意?听到罗炅将此事揽下,人巴不得呢!于是道谢,撤了。

  见他远去,罗炅翘翘唇角,转而对分粮的小吏道:“快些发,发完了这些就能放衙了。”

  小吏们哪个不想早些放衙?遂加把劲儿把余下的米面粮油都散了下去。殊不知,自己也为接下来所发生的惊天血案添上了阎王爷的一笔。

  夜色浓如块垒,恰逢云多,更是半点月光都见不到。

  百姓们成群结队、欢天喜地的扛着面,提着油罐正往家走,忽闻几人在后面呼叫:“哎?我们这面袋子怎么漏了啊?”

  前头的人听闻此话也低头检查,可无奈夜太黑,看不出个所以然。

  一村民掂掂手里的油瓶子,失色道:“呀,我这油好像也漏了,怎么少了这么多!”

  果然,他起了这个头,其余人也都才反应过来,竟是人人手里的面、油从这一路上走来都漏了大半。

  “才走了没多远,你这傻冒,身上的东西轻了少了都不知道!”一村妇埋怨自家丈夫。

  那丈夫回:“这不是刚摊上天大的好事儿嘛,谈笑间没注意。”

  其余人道:“不如我们再折返回去求官老爷给我们补些?他们该是还没收摊,我瞧那推车里还剩下许多呢。”

  众人皆附和,说着就要掉头回去。届时,见一人携着盏烛火走来,道:“你们这群刁民还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你......你是?”村民发问。这人着黑衣蒙面,谁也窥不清是何容貌。

  那蒙面男人笑了笑,自语道:“人体烟花......不错,就叫这个名吧。”

  众民奇怪,正想绕过他往回走时,却听身后似敲冰戛玉之声响起,那盏黑夜中唯一跳着光明油灯落地,触地的一霎便迸出巨大的火团来。

  群民瞳仁急速一缩,一俩反应快的青年惊慌道:“着火了!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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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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