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宗七年。
京都西南方向百里外的云河城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数千百姓还没见到黎明的曙光,便已命丧黄泉。
而诡异的是云河惨案之中,整个城内百姓皆是自尽而亡。
数千百姓齐聚街头,以不同的方式自尽而亡,不能行动的襁褓婴儿死于父母亲人之手,垂暮不便行走的老者活活咬舌自尽,云河城犹如人间地狱…
此事以云河城为中心四散而去,各种流言纷纷涌现…
而这些流言都指向一人,明月儿。
“停尸一月,死而复生,那必然是妖孽!”
“妖孽出世,天下大乱!”
“妖孽降临,为祸人间!”
“云河城是第一个,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杀死她!杀死妖孽!杀死明月儿!”
……
朝堂之上则分为两派,以文官为首的赵丞相主明月儿为妖孽降世,必须除之。
以明氏马首是瞻的将帅之臣则主明月儿绝不是妖孽,妖言惑众绝不可信,明月儿不可杀。
一时之间两方相持不下,天元国朝局动荡,百姓惶惶不安。
而猎苑之后以林凡苏律生为首的京都世家子弟竟大多战队明月儿,不惜违抗自己家族的立场,也要力证明月儿是无罪的。
可还是有传言流出:
“猎苑之内,明月儿击退了刺客,以一敌众,那是因为她使用了妖术!”
“而那群如妖魔的黑衣刺客和妖兽,都是明月儿从阴间招惹来的。”
“杀死明月儿!斩妖除魔!”
……
而此时处在暴风中心的明府,大小姐明月儿被视为妖孽,人人喊杀。
二小姐明云嫣自春猎之后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明氏二房夫妻亲临琅山寻找数日,依旧无果。
明云飞被他的父亲险些打死,多日未曾出门。
明月儿院里原本因为有了金猴而格外热闹,如今却也人人噤若寒蝉,小心呼吸。
而明翼却在这个时候被皇上一道圣旨远远的遣回北境,明翼上奏要求明月儿随行,也被风瑞雍直接否定。
临行之前,明翼对明月儿只说了一句话:明家永远护你。
明府书房里。
两鬓斑白的老将军端坐在一张檀椅之上,久经沙场的他既有强大的威严,又有为人祖父的和蔼。
他看着明月儿的眼神充满慈爱,也充满着心疼。
“爷爷。”明月儿打破良久的沉默:“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很想问您。”
老将军嗯了一声,看向明月儿的眼神充满矛盾。
明月儿一字一顿的问道:
“我为何会死而复生?”
老将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你……是因为那……”
明月儿坚定的打断他:“爷爷,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但我不想听假话。”
老将军定定的看着她许久,艰涩的开口道:
“若非迫不得已,我是绝不愿你变成如今这样的。”
明月儿愣了一下,为何这老将军看她的眼神那般陌生悲痛?
“林晚,你的母亲,她的原名叫月晚幽。”老将军看着她,眼神里透着认真和锐利:“是南境圣族之人。”
明月儿眉心颦蹙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绝美的女人,月卿尘和她的母亲原来是同族。
“那是一个神秘的部族,没有外人可以进入,你的父亲在机缘巧合之下却与你母亲相识相恋。”
“可圣族中人是不可婚配外族之人的,他们要杀了你父亲,危急时刻,你母亲救了他,最终跟随你父亲来到了天元,隐姓埋名。”
老将军陷入沉痛的回忆,瞬间老了十岁不止:
“太宗十三年,你父亲的副将投敌叛国,害父亲落入敌人的陷阱而被俘。”
“可金国以此要挟我军退出边境千里,这怎么可能呢,国家大义面前,你父亲自绝经脉而亡。”
“可金国主将大怒之下当着两军的面斩下他的头颅……”
老将军痛苦的咳嗽了起来,明月儿急忙上前,端起一盏茶送到他的唇边,拍着老将军的背:“爷爷……”
老将军挥了挥手,放下茶盏:
“你的母亲伤心欲绝,躲过看护已身怀六甲之躯冲入敌营……”
明月儿心间一痛,眉头皱的更紧了。
“在重重敌军的围攻下抢回了你父亲的尸首。”
“可她自己也身受重伤,动了胎气,回营之后你便要出生了。”
“可她失血过多,根本没有办法将你生下来。”
“一尸两命近在眼前,你们一家三口就要都死在我的面前了……”
老将军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母亲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挥刀活活剖开了自己的肚子将你取了出来。”
老将军沉痛的垂下头,似乎在平缓自己的情绪。
“我一生征战沙场,可那般情景……你母亲很伟大。”
“你……你活下来了,她在交代完后事之后也撒手人寰了。”
明月儿静静的听着,仿佛眼前出现了一个浴血奋战的女子,在情急之下又挥刀刨腹取子。
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老将军继续道:“你母亲临终之前,交给了我一件东西,说是万一有一天你遇难垂危,便给你服下……”
“这个东西便是我死而复生的原因。”明月儿已看不出悲喜,语气淡淡的。
“是,可那东西却改变了你。”老将军再抬眸看向明月儿的眼神凌厉而陌生:
“你还是不是明月儿!”
明月儿也是一怔,直视着老将军,久久无言。
明月儿心中也有些纠结,她感受着这句肉体的情感,也有着这具身体的记忆,可她毕竟不是以前的明月儿,她是一只狐妖,她该怎么说?
正在她犹豫之时,只听老将军突然说道:
“罢了,罢了,你终究是他们的孩子,是你母亲用命换来的,是她死前最后的牵挂。”
再看向明月儿的眼神又满是慈爱:“你放心,此次的危机就算倾明氏所有,也定会保全你。”
明月儿走出书房。
皓月当空,真像那一夜啊,她不坠楼,她不历劫,也许一切都还是以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