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说小鸡为什么大白天的还睡觉呢?”
他似乎很固执这个问题,仰头非要问我答案。
我低头看着他,心扑通扑通的加速跳动,喉间滚落的词句,在微张的唇齿之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我不该被看到的,也不该回答这里的人,任何问题。
我只是误入此地,观看着住在这里的人的一生。
可他却看到了我。
我该怎么办?
回答他的问题,还是装作没听到?
两种不同的念头在我脑中响起,我快速的思考着,手也慢慢的伸向了自己的脖子。
在衣服的里面,有楼至给我的凤血坠,这里面还有一盏,他送给我的莲花灯。
莲花灯前,万物显形。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背后的屋子里,有了响动。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突然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我因为正对着那边,所以一眼就看到,她就是那个女主人。
几年过去,她和怀孕之前,明显有了很大的变化。
漂亮的脸蛋,变得消瘦,下巴明显的尖锐,两侧脸颊也凹陷了进去,她面目狰狞,那双眼睛泛着通红的血丝。
【这几年里,发生了什么?让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蹙眉。
女主人手里举着一把刀,从屋子里冲出来,直奔我的面前。
我第一个念头,她是冲我来的。
因为这个孩子,可以看到我,指不定现在的女主人也会,从她之前这么宝贝这个孩子来看,应该是个护犊子的妈妈。
可我想错了。
温热的血迹,从身体里喷洒而出,溅洒在我的脸上,让我转身后退的动作,明显的一滞。
“你个魔鬼,你到底要害我到什么时候?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会生出你这样的恶魔?为什么,为什么!”
女主人疯狂的对着小男孩大吼,那一刀正对孩子的后背。
鲜血溅洒,女主人发了疯似的大吼大叫,眼泪夺眶而出,眼底是无尽的愤怒。
而被她砍了一刀的小男孩,却毫无所动。
他站在原地,收回了拽着我衣服的手,往后看了一眼,反手就从背上拔除了刀子。
鲜血还在流,他却似乎毫无痛觉一样。
“妈妈,不是你大叫着一定要保住我的吗?为什么你现在不喜欢我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你——”
女主人骇然的看着这一切,不住地后退,愤怒在惧意面前,被彻底的打散,她疯一样的躲到了后面石磨的边上,蹲下身,瑟瑟发抖。
“你不是我儿子,我儿子在那个晚上就死了,你不是,你是怪物。”
“妈妈,我不是怪物。”
“不,你是,你是!否则老吴怎么会剖开自己的肚子,把自己吃掉的?”
【吃掉?】
我眉头一皱。
想起前一幕里,电闪雷鸣下那个怪物的样子。
它是男主人,但肚子都破了,里面的鲜血流了一地,分明早该死了,却又好好的活在白天,晚上则化身成了鬼魅,缠在女主人身边。
难道男主人会变成那样,是因为自己吃掉了自己?
我没看到,所以不知道是怎样,但若非是过分的刺激,导致的记忆尤新,我想女主人不会这样说的。
“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你是怪物,你不是我的儿子,不是,不是!”
女主人疯狂的大叫,然后疯疯癫癫的跑进了房子里。
她一进去,我周围的环境再次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还是在晚上。
我站在大门口,房子里难得的亮着灯,但灯泡却在一左一右的晃动着。
女主人上吊了。
她吊死在灯上头的房梁上,绳子刮到了灯泡电线,正来回晃动。
地上都是血,小男孩倒在血泊里,睁着大眼睛,一目双眸,死死地盯着女主人的地方。
保持着那个姿势,也再无任何气息。
整个屋子,陡然暗淡了下去。
外头的圆月当空照,可我的眼睛,忽然在屋子里看不清了。
连抬起手,放在眼睛很近的地方,也看不到。
一种黑,不可能黑成这个样子,除非是四面都是门墙紧闭,没有窗户,没有月光。
可外头的月光分明是看得到的,但在屋子里,却彻底被黑暗掩埋。
哒哒哒,沙沙沙……
规律的声音,自远而近。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只是无名的骇然和感觉到压迫呼吸不畅,可这会儿听到,我全身上下的毛孔都竖了起来,下意识的弓起背。
我一手握住脖子上的凤血坠,莲花灯赫然在手。
烛火亮起的同时,我在微弱的烛火之下,看到右侧边上,那个往上去的楼梯上,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不是男主人的庞大骇然,也不是女主人的高挑圆润,更不是小男孩的矮小丁点儿。
而是一个娇小纤瘦的人。
她站在那边,没有过来,慢慢的伸出了手。
刹那间,我感觉到脖子上莫名的一紧,冰凉的触感带着尖锐的刺痛,让我在瞬间就喘不上起来。
【她要杀我!】
在意识到这点之后,我快速的伸手探入背包里,握住了我的肉瘤唢呐。
高尖的声音,彻响天际,在这危急当中,爆发出了一股淡金色的广播,朝我脖子上的手,朝楼梯边上的女人,震慑了出去。
我脖子一松,快速后退,转身就跑。
身后疾风再次来袭,我顾不得回头,直冲向门口,在出门的刹那,我看到黑暗中,一缕红色的光丝悄无声息的飘向了我的身后。
然后我就一头栽进了一个怀抱中。
攻击让我全身戒备,任何暖意都无法信任,我跳着推开那怀抱,却被对方死死地抱紧。
“放开我,放开!”
“小昙,冷静点,是我!”
这声音,当头响起,如雷贯耳。
正是楼至。
我抬起眼,发现周围的天泛着暗黄的余晖,前面是石牌楼,身后是荒废的寺庙。
“楼至,我、我——”
我第一次在楼至面前哭了。
不晓得为什么,就觉得再慢一秒,我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没事了,没事了。”
楼至再次将我抱在怀中,一手摸着我的脑袋,一手轻拍着我的后背,抚平着我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我在他怀中抽噎了许久,直到天完全黑了,才镇定了下来。
但一回头,就看到那庞大的建筑物在黑暗中,如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我就止不住的发颤。
“楼至,我们离开这儿,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