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说这话的时候，往我身前跨了一步，虽然没有把我往后推，但明显的阻隔在了我和楼至之间。
那是一种无声的防护。
他在怀疑楼至的身份。
而我也是从此刻才知道，也许楼至不像我表面知道的那么简单。
他出生在楼家，出生的时候，身边有一朵莲台，是从母体里一起出来的，那朵莲台被拿出来的时候，还亮着金光。
而且他拥有的楼家天赐的力量，是比其他人多了很多，但以此而来的，是他忘记了一些什么。
所以这些年来，他总是在寻找。
后来，我知道那是属于我肉瘤唢呐的声音，以及那朵昙花。
【昙花。】
我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楼至，脑海里，回想的是关于昙花的一切。
半年前，我在地狱小镇的水底，看到了那朵巨大的昙花开始到现在，它出现了很多次，但在时间缝隙里，它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就从白色变成了黑色。
我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个神秘男子有关。
以前或许想不明白，但这会儿顾七说出神秘男子的身份，我就有些明白了。
若神秘男子真的是楼至的恶念，他拥有的那朵黑色昙花，那么楼至应该也曾经拥有过一朵昙花。
那是白色的。
可是，他最后失去了。
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一直在寻找？
可昙花和我的肉瘤之间，又有怎样的关联？
我和顾七一起看着楼至，他是明显的挑衅和戒备，而我只是单纯的好奇。
因为这些，楼至从未主动跟我提起过。
而且，关于昙花的记忆，除了一直在寻找的楼至、神秘男子的眉心之外，还有一个人有。
顾七。
他的手腕内侧，有着一朵当初令他重生一次的昙花。
隐约中，我感觉也许当年顾七的复活，也是被设计好的一环。
“我若知道自己是谁，就不需要花费那么久的时间，去寻找不知道的声音，以及看不见的花朵。”
楼至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着自嘲。
他身边知道他在找寻东西的人都对此轻描淡写的描述，让我也有种感觉，不过是找寻一样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能让他执着不散，花费这么多年苦苦寻找的东西，必然是深烙在骨子里的东西，是耗费一生必须寻找到的。
但苏简也说过，他所寻之物，与他心中所想并不相同。
这又是什么意思？
短短的一刹那，我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的可能性，密密麻麻的堆在一起。
“这样的话，谁都会说。”顾七压根不信楼至的说辞，步步逼问道，“若是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是什么驱使你必须去找到所寻之物？因为直觉？哼，未免可笑。”
也对。
除了小部分的记忆不记得外，楼至所拥有的，都是最完美的，他其实大可以放弃那难寻的可能不存在的事物。
但他没有。
所以，一定是知道了某些东西，才会如此执着。
“即便有，为何要告诉你？”楼至忽然站起身，朝我们这边走了一步，面色不悦，“小昙，过来。”
“哦。”
我下意识的应道，但很快眼前身形一拦，顾七握住我的手，不让我过去。
“顾七，我劝你适可而止，别太过分了。”
“我只是在确认你是否值得信任。若你无法拿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来，那么恕我不能让你再靠近小昙。”
顾七握住我的手，阻止了我的过去。他掌心里凹凸不平，似有什么东西。
但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出事的都是身边人，毫无外者，这也就说明，存在问题的，也是身边人。
若无法排除身边人的嫌疑，那么之后的行动，就很难密切配合，极有可能中了敌人的离间计。
楼至浅淡的瞳仁里，带着不悦的锋芒，他的视线从顾七脸上一扫而过，轻缓的落在我的身上。
我的视线与半空中，与他对视触上。
我心头莫名的一跳。
“小昙，你信他，还是我？”
他最终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我。
楼至和顾七的针锋相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就像前不久，楼至还打了顾七一拳，那天楼至的愤怒与低压，至今为止我还记得。
可这次，他却让我来做选择。
又一次的，顾七和他之间，我选择谁。
上一次，这个问题，我没有回答，之后有过短暂的不愉快，但最终是冰释前嫌。
那么，这一次呢？
面对相同的问题，我该怎么选择？
是毫无保留的相信楼至，还是退后一步，选择顾七，又或者两边都不沾，保持中立？
我的右眼，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是长久的沉默。
外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在这个时刻，安静的诡异，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而一门之隔的屋子里，自己人却在相互怀疑。
这是应敌之前的大忌。
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是必须选择一种方案的。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最终把手从顾七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小昙，你竟然不信我？”
顾七十分生气。
“我对你掏心掏肺，帮你护你，你竟然不信我？他就这么值得你相信？”
我眼神有些闪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人的质问。
可我有什么办法？
因为顾七和楼至之间，只有楼至才是我爱的人。
我难道要因为这一件事，不相信自己所爱之人，而是去选择相信一个曾经伤害我的人？
我知道这样想不对，但我却明白，我该做出选择。
“我不知道。”我闭了闭眼睛，双手紧握成拳，明显的挣扎，“可是，楼至从最初见面的时候，就在不断地保护我。而你，则在当初，是真的要杀我达成夙愿。所以，我如何去相信一个曾经杀我，又说要保护我的人？顾七，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意思已经十分明了。
顾七怒目的瞪着我，许久之后，放声大笑。
“好，很好！林昙，你选择他，就别后悔！”
他怒甩袖子，扭头便走，打开的大门，被大力激的发出碰撞的声音，屋外夜风呼啸，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别怕，我会保护你。”
楼至自身后，抬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