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年代，农村里邻里街坊的关系，可要比现在的好太多了，我记得爸爸曾说过，他那会儿小时候，晚饭都是在家门口吃的。
家家户户都有个小方桌，晚饭的时候，往门口一放，端上荤菜蔬菜，小板凳一摆，家人就围着桌子吃起来。
若是相同的时间，左右邻居也都吃上了，还会比较着各家的饭菜，有时候还会你吃吃我家的，我吃吃你家的，好不热闹。
像是现在的饭店聚餐。
我没经历过那个年代，但每当爸爸说起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小时候，虽然穷，但却比现在更加的开心。
那时候的玩具游戏，比比皆是，花样百出，总比现在捧着个手机，来的有趣多了。
但这会儿的魑魅村，年代更早，各方面也比不上爸爸妈妈那个年代，尤其是在天然形成的山脉里，显得更加的落后。
可人心团结，在这么个村子里，只要一家办事儿，几乎全村的人都会来帮忙。
我们到达那户人家前，正好新郎和新娘拜完堂。
喜糖撒了一地，小孩子开心的捡糖吃，还比较谁捡的多，大人则都说着吉利的话，进门去喝喜酒。
摆酒席的地方，就设在院子里，十人一桌，桌桌坐满，酒水佳肴，上桌就吃。
新娘被送回新房，新郎则出来敬酒，其乐融融的，并没有其他的不对劲。
我把这里的一切，告诉了楼至。
楼至却告诉我，他看到的是，这户人家有老人去世，丧礼当晚，老人的太孙出生了。
我一愣。
以前我跟着陆瞎子去一个农村办活儿，那里就有个习俗，据说一户人家里，有人去世的当天，若是有孩子出生，那么这个孩子，会被视为不祥。
当地这个习俗，延续了数百年。
他们认为，这样时机的孩子出生，是给家里带来灾难的。
这孩子，必须处理掉，否则会给整个村子都带来巨大的危险。
当时陆瞎子为了阻止这残忍的事发生，救了那个孩子，最后我们是被村里的人，用铲子榔头赶着出村的。
所以当楼至说了这事儿后，我的心里莫名的就一跳。
总觉得马上就会发生什么。
果然。
在他话音落下后，我面前的场景就变了。
那是一个漆黑的暴雨晚上，我已经站在了这栋房子里，幽黄的灯，摇摇晃晃的，女子的尖叫声，和嘈杂的脚步声，自周围响起。
我适应着黑暗，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原来是这户人家的新娘，产子了。
稳婆正着急忙活的吼着外头，速度把热水端进来，那边新郎杵在一侧，焦急的等待，想进去又不敢。
不多时，女子的尖叫声就停止了，再一会儿，稳婆也出来了，她怀中捧着一个包布，包布里应该就是那个孩子了。
可奇怪的是，我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
难道是死婴？
我猜测着，探头往那边看去。
男子看到稳婆出来，急切的上前询问，“生了没有？生了没有？”
“生了生了，可是这个孩子——”稳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把孩子往男人怀中一送，“你自己看。”
男子低下头，我也适时靠近，往那边一侧目。
然后顿住。
边上的楼至看到的和我不同，但他察觉到我身体一僵，低声问我，【出什么事了？】
我瞅着那包布中的婴孩，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
【我这边，新娘生了一个男孩。可是这个孩子，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怎样不同？说说看。】
【就是。】我琢磨了一下用词，反问道，【你知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雕像吗？】
就是那样的一种感觉。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在翡翠的玉雕中，把佛头和魔鬼头雕刻在一起，并以此命名。
而我眼前的才出生的婴孩，就给人这样的感觉。
他的右半边脸上，是人类正常的模样，可左边的脸上，则布满了丑陋的疤痕，像极了被大火烧灼之后留下的，而非才出生时，就该拥有的。
众所周知，才出生的婴孩其实都很丑，但再丑，那都是人类该有的五官，即便是天生残缺一两个五官，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烧过的疤痕。
熟悉疤痕的人，一眼便知，那疤痕不是才形成的，而是有段年岁了。
而且婴孩不哭不闹，右眼睁着，左眼却闭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大人，安静的像个哑巴。
“我、我也是第一次接生这样的孩子，太诡异了，而且老太爷白天才去世，这孩子今晚就出生了，这并不是一件吉利的事。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稳婆满头大汗，原本觉得帮这户人家接生，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可才走出去没几步，就被人堵住了去路。
那女子，约莫四十来岁，挽着发髻，一眼便知是男子的母亲。
她揣着手，往稳婆面前一拦，皮笑肉不笑的说，“我看这会儿天也不早了，不如留下来住上一晚，明儿个天亮了，再离开。”
“不用了，不用了。您家人才去世，我这会儿留下不太方便，我还是先回去了。”
稳婆急的很，恨不得立马要离开这里，但那妇人，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
“妈，算了。”
最后还是那男子喊了一声，妇人才一笑，移开了步伐，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袋子，递给了稳婆。
“这是喜钱，你可收好。”
稳婆拿了拿钱，抖得更厉害了，她匆匆谢了一声，开门就走了。
开门的那刹那，我看到外头的门上，缠着白布，左侧对面又搭建了一个房子，那房门打开，里面有人正好出来，身上穿着丧服。
俨然就是在守灵。
【楼至。】
我喊了一声，楼至握着我的手，微微的一紧。
【怎么了？】
我转头想去看他，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若非能感觉到手被熟悉的温暖紧握着，脑子里还听得到他的说话声，我还以为和他在不知觉里，已经分散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我和他看到的，应该存在时间上的差异。
我想说话，倒是我身后，那对母子的对话声，突然响起。
我便这么一停。
“妈，你要去哪里？”
男子看到母亲转身离开，抱着孩子上前几步，遂又停下，低头看了下怀中的婴孩，皱着眉问。
“这个孩子，怎么办？”
“你的孩子，你想怎么办？”
妇人扭头盯着自己的儿子，像是在看什么笑话一样，脸上带着讥讽和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