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涟漪感觉自己来到的帝都的那天好像就是昨天一样,而兵主的大祭已经到了,她也将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此匆忙,让她不禁担忧起来,尤其是当她听到皇宫高墙外传来的鼎沸人声之时。
那些声音是如此地高亢,充满了喜悦,准备迎接自己。
与其说是大祭,倒不如说是一场庆典,也不知道女王大人为什么会允许这种怪异的氛围。
无数人在她的爱人,帝国的英雄忌日高声欢呼,换做是一般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快吧。
可是今天早上涟漪看到女王陛下的时候,前者的脸上却没有凄凉,而是一如既往的坚毅,甚至胜于往日。
不过涟漪倒是没有时间担心起‘母后’大人了,因为她都不能搞定自己的心态。
即使是深呼吸了一次又一次,她还是无法压下紧张躁动的心。
“明明之前都没这么紧张的。。。。”
这个高台,还有广场,都是她平日曾见过的场景,可是一旦那些来自各地的人处于其中,一切就变了,就好像是什么魔法一般,套住了她的心脏,将其悬挂在空中,不得安宁。
透过帘子的空隙,她看见了人山人海的广场,人们的脸上满是激动,她甚至看到有人的眼眶中盈着泪水,张大了嘴高呼些什么,伸出了脖子看着高台。
她的母亲就在上面,女王大人正在说些什么,迎来了一阵又一阵的高呼,只不顾涟漪已经没有心去分辨她到底说了什么。
那双盈盈的泪眼,让她的内心被狠狠一锤,不安和焦虑随着被榨出的血液布满她全身。
前所未有的焦虑感涌了上来,几乎淹没了她。
却没有人可以帮助她,因为这座皇宫之中只有冰冷的人偶,就连蕾娜斯也被叫上了高台,站在女王身后不远处。
所以她只能自己品尝这份苦痛了。
“我真的配得上吗?”她这样问着自己。
作为一个成熟的少女,涟漪知道怎么化解焦虑,只要将胡思乱想的心静下,专心于当下便可以化解。
但是当她看到不远处静静躺着的长剑时,却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了内心的躁动。
那是一把朴实的长剑,尽管剑鞘紧紧包围着剑刃,但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这是多么锋锐的一把长剑,而且肯定是饱饮鲜血的杀敌之剑。
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涟漪甚至不敢直视它,因为那把剑实在是太过锋锐了。
一看到它,就好像直面了死亡一般,*的刀锋上印出尸山血海,荣耀和使命,则是它的刀鞘,也只有传承至今的始祖之后,也就是帝国,才能够承载如此的锋锐。
“那个人,就曾握着这把长剑。”
而如今,轮到她持着这把剑,去展示给世人。
一想到这,无尽的焦虑便涌了上来,无形的针刺无处不在,一路从皮肤扎入她的灵魂。
“我真的配得上吗?”
她又一次问自己。
凭自己这么一个黄口小儿,一辈子窝在边陲之地,丝毫不懂得什么叫承担,什么叫使命,一辈子怠慢惫懒,虚度人生。
生命中的每一次错误,每一次小聪明,每一份私心,都被无限放大,压得她喘不过气。
丝毫没有建树,这样的自己,真的配得上触碰这把剑吗?
她这样问着自己,但是却没有人可以解答,她自己也不能。
马上就要轮到她上场了,可是少女却感到了无比的恐惧,她怯场了。
在涟漪的角度,能够看到女王那张坚毅的面容,在阳光下,简直就像是圣灵一般,面上的表情虔诚宁静,威亚而又慈祥,像极了一个帝王,一个上位者,一个长辈,一个丧夫的女人。。。。
千万人的声浪冲击,对她来说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完美地展示着自己。
而涟漪却做不到,对女王来说无比轻松的事情,放在一个孩子身上,未免有些太过了。
然而这位初为人母的妈妈,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完全没有料到,只属于下位者的惧怕和畏缩,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这几个月来,涟漪做得实在是太过于出色了,以至于她完全忘记了涟漪的出身。
她还以为兵主的女儿,即使是生长在尘土之中,却依旧是一个闪闪发光的星辰。
那理所当然的从容,让涟漪甚至不敢发问,她们都沉浸了对方的理所当然之中。
涟漪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位高而寒,什么叫做深宫清凉。
因此,当胡内管的身影步入她的眼中时,少女像是寻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拽住了他。
“胡大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胡炀武也有些疑惑,为什么即将上场的王储,竟然会紧紧拽着自己,简直就像是不肯去上学的孩子一般,若不是那双盈盈的泪眼,他还不能理解。
“一个无名氏,仅仅是拥有着英雄的血脉,就有资格握着他的剑吗?”
少女的脸上满是惊恐,乌黑的眉毛弯弯的,连带着压弯了其下的大眼睛,仿佛随时会哭出来一样。
广场上迎来了新一轮的呼喊声,留给涟漪的时间并不多了,若是在现在哭出来,那她脸上的妆容,还有这一身庄重繁华的衣服,可就毁了,连带着宣告了这场仪式的毁灭。
他本想安慰少女一番,可是一看到那张惹人怜爱的面容,满口的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胡内管叹了口气,说道:“公主殿下,你可要知道,一个人的生命,并不只属于他自己。”
“生命的长度,也不知这短短的几十年。”
“过去和现在,还有未来,它们之间是有联接的。”
“对于一个种族来说,这联系,便是血脉。”
“公主殿下,你并不只是你,你还是你父亲的女儿,是这个文明的传续者。”
“而你的父亲,配得上外面的一切,那些高呼,那些人的信仰。”
“只是命运弄人,让他没能拥有到这一切,而你,便是他在人间的承续。”
“你有多敬重你的父亲,那就应该有多敬重你自己。”
“去吧,殿下,去取回他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