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凡站在原地，目送小李姑娘远去。
时不时见她停下自行车，把报纸送到两边的店铺里，然后渐渐远去，拐了一个弯就看不见了。
她肯定是新来的邮递员，以前没见过她。
哎，她不肯告诉陈一凡名字，她叫李什么呢？
陈一凡有点遗憾，更多的是兴奋，毕竟开了一个好头。
要是以前的话，他都不敢和陌生姑娘说话，紧张，还有就是自卑。
现在不一样了，他是厨师，正儿八经的三厨。
转过身，陈一凡哼着歌，进门后把书报架摆在一旁。
先是摆在左边，觉得不合适，又调整到右边。
这才满意。
忽然，陈一凡注意到，饭馆里的人都在看他。
不仅看，还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坏了，是不是他和姑娘多说了几句话，就引来大家的好奇。
小小的杏花苑里，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激起一阵波澜。
陈一凡赶紧收起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太原晚报》拿到坐在窗边的薛老板面前。
“薛哥，您先看。”陈一凡说道。
“你看他像是看报纸的人？”莉莉姐笑道。
“小瞧人！”薛老板拿过报纸，认真的看了起来。
从这天起，薛老板就养成看报纸的习惯。每天早上一壶茶，一份报纸，又和莉莉申请了在店里吸一支烟的资格，美滋滋的。
……
“小陈，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位姑娘？”小孟笑嘻嘻问。
“没有吧？”陈一凡故作惊讶道，“孟哥，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表现不正常，我还不了解你。”小孟断定道。
“嗨，孟哥想多了，我比你更了解陈哥，他喜欢的是那几个小川妹，哈哈哈。”小戴笑哈哈道。
这两个家伙真是活宝，陈一凡哭笑不得。
不过，他知道小戴是在给自己打掩护，小戴明知道陈一凡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孩子很机灵。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看上就对了，”段四海笑道，“我看那位姑娘不错，陈儿能联系上人家的话是一件好事。”
“别做梦了，”小孟不客气道，“人家是吃邮政饭的，铁饭碗，能看得起小陈才怪！”
“孟哥这话不对啊，陈哥好歹也是厨师，收入比干邮政的人高太多了！”小戴不服气道。
小孟呵呵笑着，一边切菜一边说道。
“没有用的，咱们都是乡下来的打工人，光凭收入高，人家还是瞧不起咱们的。除非是大老板，特别有钱的那种人才行！”
这番话说罢，没有人吭声了，全部陷入沉默之中。
小孟的话不好听，却很现实，现实就是这样的。
城里人和乡下人之间有一道鸿沟，几乎是无法跨越的。
打工人和吃公家饭的人之间也有一道鸿沟，同样难以逾越。
一盆冷水浇下来，无情的浇灭陈一凡心中萌生的幻想。
刚才他还沉浸在追求姑娘的喜悦中，现在就变得沮丧无比。
实事求是的讲，他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
接下来的一整天，陈一凡没有说一句话。
大家都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很同情他。
可怜的小陈，这么一位帅气有为的小伙子，却被阻挡在一道看不见的高墙之外。
就连小孟都有些愧疚，拉他到门外吸一支烟，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出自己的歉意，并劝道。
“现实点吧，小陈，以你的条件，老家方圆百里以内的姑娘，还不是任由你挑？何必非要想着找一个城里人，往墙上撞？”
陈一凡苦笑一声，不想说话。
他是感谢小孟的，一盆冷水把他浇醒。
但他不甘心。
这不是找哪里姑娘的问题，这是陈一凡心中的一个执念。他喜欢城市，为什么不能在城市中扎根？
他家祖宗八代都是农民，难道将来他的孩子继续当农民？
没有好的教育，没有儿童游乐场，没有书店，没有动物园，农村什么都没有。
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在城里孩子面前怎能不自卑？
就像陈一凡，心底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自卑感。
他要学胡勇哥，无论如何都要在城里买房子，同时解决小孩的户口问题。
陈一凡倔强的抬起头，凝望远处的高楼大厦。心想，人家小李姑娘并没有看不起他啊，而且，小李姑娘似乎对他有好感。
尤其是她临走前的那一眼，真诚的笑容瞬间刻在陈一凡的心底。城市中竟然还有这样淳朴的姑娘，说起来比他老家的小妮子还好几分呢。
现在老家的小妮子们也很现实，要看男方的长相、要体面的彩礼，还要男方家有一座小二楼。
反正，在哪里找姑娘都是一件困难的事，与其这样，还不如在城里努力呢。
陈一凡胡思乱想着，但他的想法还是有一定逻辑的。
小孟前脚离开，小戴就来了，凑上来说话。
“陈哥，你受打击了？”
“没有，啥打击？”
“城里的姑娘挑剔的很，你就别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你整天到晚嘴上就挂着姑娘两个字，小戴，你能不能换个话题说？”
“没办法啊，到了这个年纪，我也想找个姑娘啊。”
“那去找你的，别扯上我。”
“呵呵，我想给你介绍一个太原附近的姑娘。”
“夹在太原和榆次中间的乡下姑娘？”
“哈哈，是的，我有好多同学，都到了找对象的年纪。就凭陈哥这条件，谈三个绝对成一个，大不了当一个上门女婿呗！”
“哈哈，哈哈哈。”
陈一凡笑了起来，小戴确实是一个好兄弟，处处为他着想，没说的。
但小戴还是摸不透陈一凡的真实想法，就像两只鸟，一个想展翅高飞，另一个却喜欢呆在熟悉的环境里。
“原来鸡也是鸟，小戴，”陈一凡说道，“后来鸡变懒了，就不会飞了，只能在地上爬。”
“哦，这话有道理啊，陈哥果然没白看书。”
“书上没这么讲，是我小时候在家喂鸡，自己琢磨出来的。”
“所以陈哥就飞到城市里来了？”
“嗯，是的，飞到城市里来赚钱了。”
“结果你落在杏花苑饭馆里，越吃越壮。陈哥，你到底是变成一只老鹰了，还是变成一只肥鸡了？哈哈哈！”
陈一凡不由得苦笑起来。
小戴就是这样的人，他总是能把高深的道理变成一个笑话，最后陈一凡就懒得和他讲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