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陈一凡低头不语，胡勇安慰一句。
“没事，陈儿，我们去哪儿，都会把你带上的。”
段四海笑着点头，给陈一凡续上热酒。
“是啊，你不要想那么多，咱们兄弟一场，不会不管你的。”
陈一凡很感激，但他知道，换一个地方也是洗碗，对他来说，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散伙的话都说出来了，事情看似不可逆转了，但他不甘心啊，好好的杏花苑饭馆就这么倒了？
陈一凡是个重感情的人，收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同情薛老板。
是薛老板赏识他，把他留下来，给他办暂住证。被坏人打了，是薛老板挺身而出，狠狠的教训那帮家伙，替他出了一口气。
这辈子他都没有那么舒畅过！
难道说，薛老板想让饭馆倒闭吗？
不，他肯定不想。
杏花苑他也干了十多年了，名声在外，有许多的老顾客，每个月的收入也是可观的。
谁傻了，会把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
问题在于，薛老板被那个女人迷住了，罪魁祸首是那个女人。
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害得大家散伙，想想真心痛！
陈一凡恨不得拿起擀面杖，去打那个女人一顿。
冷静下来，他想，最好的结果，还是让薛老板回心转意。
薛老板现在站在悬崖边，推一把他就掉下去了，拉一把或许一切都能回归正常。
实在不行，他去找薛老板谈话。
既然没有一个人敢说这事，那他去说。
哪怕惹恼了薛老板，把他辞退，陈一凡都要说。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是换一家饭馆打工。
想清楚了，陈一凡举杯敬酒，对两位大哥说道。
“胡勇哥、段哥，说实话，我对杏花苑有感情了。可能是我去的地方少吧，没有啥见识。但我觉得，换一家饭馆干，不是最好的选择。我还是希望咱们兄弟能在杏花苑干下去，像现在这样，忙完了喝酒聊天，没有人磕打咱们……”
说着说着，陈一凡的眼睛湿润了，泪水在他的眼里打转。
这次伤心不是为他自己，是为杏花苑，为这一帮有缘才聚在一起的人。
胡勇和段四海相视一眼，默默的望着陈一凡。
他们被这种真挚而单纯的情义感动了。
……
第二天，陈一凡早早的起来，来到饭馆后面，拿铁锹和扫把清除三轮车上的积雪。
现在还不到五点，街上万籁俱寂，雪花还在飘。
戴上棉手套，陈一凡蹬车去大东关农贸市场。
车轮行走在厚厚的积雪中，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比平时费力多了，还不时的在冰地上打摆。
呼啸的西北风，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脸上，刺痛的感觉。
他是这座城市里最辛苦的人之一。
人累，心也累。
苦干了将近五个月了，他熬出头，看到了希望，谁知未来又陷入黑暗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要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一腔的热血被浇凉。
不行，他一定要找薛老板谈谈，开门见山的告诉他，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自利，害了这么多追随他的人。
也害了他自己。
陈一凡的决心越来越坚定，不由自主的加快骑车的速度。
他看到，白雪覆盖了整座城市，连树木都包裹了起来，就像一个冰雪堆积起来的世界。
多好的风景啊，值得珍惜。
这世界上有许多人，也值得珍惜，尽管人人都有毛病。
……
冬天，肉和菜都涨价了。
昨天晚上薛老板急匆匆离去，竟然没有给陈一凡留下今天采购的钱。
每个人都变得心不在焉的，连工作都抛在脑后了。
幸好，陈一凡已经和菜市场的老板都混熟了，可以赊欠。
一路艰难的回到饭馆，卸菜，收拾。
等到8点多的时候，薛老板开车来了。
白雪覆盖了他的面包车，他只擦去了驾驶窗前的雪，看不清里面坐了几个人。
薛老板下车，快步进入饭馆。
其他人看见薛老板都不吭声，以前总是要热情的打招呼，很长一段时间来，谁都不理谁了。
小花和薛老板错肩而过，板着脸不理他，径直来到门口盯着面包车，里面似乎还坐了一个人。
陈一凡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对薛老板说。
“老板，昨天晚上您没给我采购的钱，您忘了吧？”
薛老板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
“哦，忘了，忘了，我一会儿就给你，你把人都喊过来，我有话说。”
有话说？
陈一凡感觉不对劲。
他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想找薛老板谈谈，情况忽然变了，薛老板要找大家谈话。
他想说什么？
事实上，确实到了该摊牌的时候，大家都等着这一天呢。
不等陈一凡去喊人，所有人都自动走了过来。
薛老板在靠窗的老位置上坐下，往常小花和小翠会给他泡一壶热茶端过来，后来就没人管他了。
只见薛老板掏出一盒烟，红梅烟，抽出一支，拿打火机点着。他的双手有些颤抖，点了两次才点燃香烟。
众人围成一圈，默默的看着他。
“最近比较难，比较困难，”薛老板抬头扫视一圈，感觉到众人的目光不大友好，便低下头继续说道，“年底了，要交房租了。”
众人一听就明白了，他没钱了。
“是啊，该交房租了，一年好几万呢，你不会把钱都花光了吧？”小花不客气道。
“能干就干，不能干拉倒！”小翠气呼呼道。
火山终于爆发了！
众人郁闷许久，再这么下去都憋疯了，所以说话都不讲究了。
薛老板的表情很复杂，他似乎很愧疚，也很难受。
这可是一个要面子的男人啊，脾气也暴躁，此刻却被两个小辈数落。他无言以对，一口接一口的吸烟。
“哎，”小孟长叹一声，从口袋里掏出红塔山，拿出一根递给薛老板，说道，“薛哥，你不要难过，事已至此，不干就不干吧。你把饭馆转让出去，转让费能顶了欠人家的房租就行。”
“行吧，我们另外去找干的，这个月的工资就算了。”胡勇大度的说道。
好悲凉的感觉，小花和小翠都要哭了。
陈一凡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正想说什么，却惊愕的发现，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悄然走进饭馆，站在那里望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