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生活在一片纯白的世界,信仰着无上的神明。她本来就是一个教徒呀,虔诚的教徒呀……
斯罗尔特心里的悲伤被夕阳搅得粘稠,落在地面上的影子孤寂而怆然。“我将那些话刚说出口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她本来就是生活在那样的信仰里,本来就是一个教徒,我怎么能和她说那么严重的话?第二天,她没有来找我。于是我就想我完了。可是那个时候我拉不下脸面去找她,虽然我想认错道歉的心思都快疯了。但是你明白么?明明特别的想去找她,可就是别扭不肯去找她,我都快恨死我自己了。可是第三天,我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坐立难安。”
少年几乎是飞奔着去找她,恨不能马上见到她。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和隋泊亚争吵。不知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见到近乎本能的将自己藏进墙角的阴影之中。
女孩的脸上满是泪水,近乎哀求的对着自己的导师央求:“能不能不要走?老师,我……我不想离开这里!”
隋泊亚脸色阴沉,但终归是含着不忍。她自然知道她不想要离开这里的理由,但是有些事情结果已定,又怎么能是那么轻易的就改变的了的呢?话说回来,对于他们两个,不过是一对平凡的孩子。不过如此而已,又能有多大的力量去反抗?
所以最重要的是,两个人都能安好。她冷下脸来,瞪着沙琳,面无表情的说道:“别闹!”
沙琳愣住了,看着自己的导师,就是眼泪也止住不流了。这两个字,隋泊亚只说过三次,今天才是那第三次。这两个字对于隋泊亚来说,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凌厉情绪。就像是她与生俱来的那份淡漠,不管心底里是多么的善良表现在脸上的依旧是不能与任何人达成统一战线的冰冷。
她明白,隋泊亚是认真的。
可是小乞丐怎么办?
“沙琳,到底在你心里是我重要,还是你那看不到摸不着的神重要?”
小乞丐,当然是你重要。
“那个该死的神重要是吧?那个教皇大人重要,我什么都不是对吧?你滚!滚回他们的身边去!沙琳,你的信仰竟然是虚无的神!可是你爱过我吗?一个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人!”
他的话在她的耳边疯狂的响,每一个音节都无比的清晰。是的,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却并非是她与生俱来的最高信仰。她的信仰是她的生命,而这个生命却只是一个虚无的神明。可是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她从小就只有这样一种思想,甚至连自己都认为自己是最为适合侍奉神明的人,作为主教而存在,是教皇大人对她的重视,是她的荣幸。她怎么能辜负?
可是她将小乞丐置于何地?
不是不知道心里最大的位置,甚至是全部的位置都给了那个年轻俊朗,笑起来有些坏习气的少年。可是这不够,还不够摧毁她心中对神明那忠诚的信仰。可以说,他是有很重的分量,那还是不足以击垮教皇神圣的荣光。
女孩金尽管心里难受的要命,可还是顺从下来,没有在哭闹,安静的像是一只小绵羊。他在阴影之中看着她,目光灼灼却最终还是像是火光一般渐渐的熄灭了下去。是的,他没有看到她的反抗。而她哪怕是一点点的反抗,都能让他明白至少能让他知道她是爱着自己的。可是,没有。他心凉心寒,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咬着牙,却没能忍住握成拳的手狠狠的砸在身侧的墙壁上。
女孩和隋泊亚闻声回头,他侧身站出来,然后定定的看了她几秒,咬着嘴唇不发一言的点头走掉。决绝的背影留在女孩的眼睛里,是比死还要难以承受的痛苦。
不能呼吸,不能自主,仿佛立刻就能够死掉。
怎么能这样?
不能这样!
女孩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突然朝着他飞奔过去,就是隋泊亚都没有料到顺从的小徒弟竟然一下子对于一切都不管不顾了。
被紧紧的抱着,大脑一片空白,但是仍旧能感觉到悲伤在身体里游荡的厉害。他停下来,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到底是她比他勇敢。紧紧的抱着他,将脸上的泪水蹭到他的衣衫上,大哭道:“小乞丐,我爱你,我爱你呀!”
“后来,我们就开始逃。教皇安帆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重视沙琳,派出无数批人来追捕我们。老巫婆为了帮助我们,最后为了我们两个死了。我们不过是两个连自保都不能的孩子,失去了老巫婆的保护很快我们就被神圣教廷抓了回去。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被关押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出来的时候,沙琳站在我面前,包括那个她视为神明的教皇大人。”
少年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教皇安帆,大陆多么出名的男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不说一言却散发出令他畏惧的气息。可是他害死了老巫婆,带走了沙琳,他怎么能平心静气的看着他?
少年发疯一般在两个大人的控制下挣扎着去抓教皇安帆的衣襟。“该死的家伙!就是你,你才不配做什么神,最不配做什么神的人!你他妈的把老巫婆的命给我还回来!”
他有一肚子的狠话要骂,但是来不及说出口,一道蓝光便依附到了自己的身上。顿时电击一般尖锐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惨叫着倒在地上,几乎连爬起来都不能。
可是这样的疼痛是和心里的疼痛是没有办法相比的。他艰难的抬起头,看着教皇安帆身侧自己熟悉无比的白衣,发不出声只能让对方看着自己的口型。
“为什么?”
白衣还是记忆里的白衣,可是表情却已经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种表情。淡漠,冷然,高傲,不可接近。“大胆,罪人不许你用这样的口气对教皇大人说话!”
还是当年那种口气,可是此时却是冷到了极点。判若两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在我们逃避追捕的那段日子,老巫婆死后,她就经常问我,为什么教皇大人不肯放过他们?为什么连隋泊亚导师也要杀死?那个时候的她所坚信的一切都仿佛突然崩陷了。美好的不再美好,现实残酷的让她几乎无法接受。可是那个时候,她却能站在教皇安帆面前对我出手,竟然还维护他。我不明白,但你知道么?没有任何一刻比得上那一瞬我所感受到的绝望。
为什么,那个时候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三个字。
“像是垃圾一样被丢出来,或许是认定自己没有反抗的能力,定然不会自不量力吧。轻易的就放过了我。我就是在这个时候,遇上了老团长的。他把我捡回去。可是我不甘心啊,不甘心沙琳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沙琳。我的爱不能这样可笑的结束,不能。所以,一年后,老团长教会了我易容之法让我混进了神圣教廷。”
虽然只是一个神圣护卫,但是能够接近她,沙琳主教的机会却是有很多。从他人的口中得知沙琳主教是一个沉默的女人,但是对周围的人都很和善,看得出来是个善良的女子。可是那个时候他的心里还存在这对她的憎恨。所以当下就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过是对所有人都好,唯独对我残忍。
可是还是找不同的机会接近她。直到有一天,她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天知道那一刻他的心跳有多狂烈。她定定的看着他,几乎让他以为她认出自己来而犹豫着要不要缴械投降。但是他还是错了,她站在他的面前,只是轻轻的说道:“阁下能帮我捡个风筝么?挂在树上了。”
当然能。
后院,下午几乎没有人来这里。他帮她取下风筝,她拿着风筝的表情让他错以为他们回到了当初美好的时候。
她拿着风筝,回过头对他一笑,看着他的脸好一阵才说道:“阁下虽然是生面孔,但是我却感觉到了一种熟悉之感。很奇怪是不是?”
他没有想到她回和自己说这样的话。当下乘着无人,也是胆子大,不管不顾的扯下自己的面具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看着她,眼神热烈而又含着深刻的怨恨。“沙琳,是我……”
她愣了一下,白皙干净的脸上只有疑惑一种表情。她仔仔细细的看着他,好一阵还是无奈苦笑道:“尽管我仔细的回想,可是还是不知道阁下是谁。不过,阁下隐藏身份的原因还望相告,否则我恐怕不能让阁下救这样走了。”
眼底里的戒备他清晰的看在眼里,轰的一声,脑子似乎是炸裂开了。他冲到她的面前,摇着她的双肩,喝道:“你不认识我?你竟然说你不认识我?”
她被摇着肩膀发痛,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横目相对:“阁下潜入教廷到底有何目的?不合作的话,我就叫人了!”
“随便你!”他颓然的后退一步,垂下头不看她。
她愣住了,心里莫名的涌上一种难以解释的失落和钝痛之感。她看着他,最后问道:“阁下到底为何而来?”
他咬着牙,本来想以沉默抵抗到底。但是最终还是开了口。“曾经在巴维娜镇的时候,主教大人曾救过在下一命。那个时候在下只是一个小乞丐,但是如今而来,只是为了道声感谢。”
斯罗尔特回忆到这里,苦笑了一下,对蓝汜总结陈词:“后来才知道她的记忆被金针封住了,是安帆为了不让她因为隋泊亚的死而反抗。她根本不记得我,不记得任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