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雾气没有了人的刻意控制，烟一般的散去了。深渊之森迎合着升起的太阳，渐渐变得明晰。阳光洒落在地面那枯色的落叶地毯上，像水纹般荡起了层层光点。就好像那些失去原先色泽的树叶，包括整个僧林都又活过来了一样。
蓝汜深呼吸，从未感觉是如此的畅快。蓝汜抱着蒙雾回转过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佐伊，开口说道：“你们口中的雾都是个什么地方？我从未听说过。”
佐伊的目光一刻不离他怀中的哥哥，连回答都不看蓝汜一眼：“四神兽家族统领下百兽生活的地方。”
真是非常简练的官方回答啊......蓝汜嘴角一抽，看着他的目光从未落在自己的脸上，便又说道：“我说......你看我一眼行不行啊？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不会对它怎样的。”
“真的？”佐伊狐疑的看着蓝汜，那双狭长的眼睛让蓝汜非常的不自在。
“你不相信就算了。我问你，我和你哥哥之间订下的契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佐伊看着他怀里的灰色小狼，神情复杂。他说：“只是因为你是圣眼权杖的持有者！至于这中缘由，哥哥醒来自会告诉你。你刚才说不会对我哥哥怎么样，这话我不相信！你们人类总是出尔反尔，我从不相信人类的话。”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灰色的双眸之中有蓝汜不能明白的东西。“我只相信，不会改变的东西。人类太过善变了......”
蓝汜看着他，好长一会才叹了口气，说道：“那你告诉我，解除契约的方法。”
佐伊看着他，不相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蓝汜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安睡的小狼。它的头搭在自己的胳膊上，他能感觉它温热的身体在一下一下的起伏。然而，也是它，曾杀过自己，毫不留情。他灰白的绒毛软软的，让他的双手在着毛发之下没有感到丝毫的冷意。
他说：“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便把你哥哥还给你。”
蓝汜特有的温柔在阳光中让佐伊觉得异常耀眼。他怔怔地看着蓝汜，说道：“你......你难到不知道一只契约兽对人类到底有多大的用处么？”
蓝汜轻笑，说道：“契约兽的存在就好像用剑之人得到了一把绝世好剑，战斗的得力助手，永远不会背叛主人的私有物品。百利而无害......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抬起头看着佐伊，缓缓接道：“由其这单方面的臣服契约......约束性更强，得到的力量也越大。可是，你哥哥同我订下契约，只是为了救我的性命。而且，他还了我一只手臂......不再欠我什么了。”
不再欠我什么了......蓝汜的话重锤一般砸进佐伊的心脏。他说不上来在听到这样一席话自己心下的感觉。他对人类的认知，从来都是负面的。人类世界特有的争斗和阴谋，以及那自私而贪婪的天性，这些都让他嗤之以鼻。可是现在，蓝汜的言语和神情都无法让他去怀疑那些字句的真实性，且掷地有声。“你既然明白，又为何还要......”
蓝汜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蒙雾，说道：“我直到现在都还不能完全相信，我竟然有了一只帝王之兽。所以......实力不对等的话......总觉得不真实像是在做梦呢。”
蓝汜自是知道契约兽有多么的不可得，也曾羡慕帝国之内护国强者带着契约兽神采飞扬，气势强横的高调模样。但当梦想成为现实，而且近乎完美的实现让他怎么也产生不出实感来，就好像做了一场美梦。只是，蓝汜还是想要在这样的梦境里醒过来，并不希望一直活在虚幻里。对于蒙雾的臣服，除了蓝汜的运气，便是蒙雾未及言明的原因。经过一战，蓝汜深知自己在蒙雾面前的弱小无力，毕竟对方能很轻易的至自己于死地。他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一界帝王。
只听蓝汜说道：“他是你们的王......应该是不能轻易失去的吧？蒙雾说过，你们雾都不能失去管理者的，不是么？”
蓝汜并不能明白蒙雾为何要向自己臣服。但是他一个帝王放弃了他本有的高傲的自尊跪倒在自己面前，并且以最卑微的姿态哀求让他放过他弟弟。那是多大的决心能让一个帝王做到如此？高贵的神兽之王，竟肯将自己的所有尊严放下拜伏在他弱小人类的脚下。蓝汜只觉振撼。
佐伊看着眼前这个金发蓝眸的年轻人类，怔怔的讲不出话来。
半晌，他才缓缓说道：“哥哥有向你臣服的理由。若他醒来愿意，自然会告诉你。至于解除契约的方法，我想你并不想尝试。”
蓝汜一愣：“为什么？”
佐伊双手向身侧一摊，说道：“除非你愿意在死一次。双方面的契约之下一方死亡另一方也必然会死亡。但是单方面的话，只要主人一死，契约自然解除。”
他看着蓝汜，慢慢的朝他走去。“行了，你把我哥哥还给我吧！”
蓝汜将蒙雾抱紧，倒退一大步，尴尬的看着他，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还是......还是算了吧！”
蓝汜刚死过一次，现在是不想再死第二次了。
“人类就是会出尔反尔。”佐伊停下来，看着蓝汜一脸的鄙夷。
蓝汜面皮一热，开始后悔自己方才的好心。“额......我保证，会对你哥哥很好的。”
佐伊皱眉，说道：“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感觉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他边说边做出相应的动作，让蓝汜嘴角不断的抽搐。
蓝汜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那个......我问一下。蒙雾是不是......还要吃人啊？”
他想起自己看到的场景，心下依然有着战栗。
佐伊摇头，说道：“如果能有足够的鲜血，就用不着在去吃人了。我哥哥体质和我不同，需要无尽的血液来维持。但前提是，必须是人类的血！对了，我哥哥吃剩下的还有一个女人。我看你们就不要费心去救她了，给我哥哥吃了吧？”
蓝汜想到被哈尔带回去救治的那个金发女子，当下便斩钉截铁的说道：“绝对不可以！”
接下来，他的口气却是一弱。“没有别的什么方法么？我是不会让他以人为食的。”
佐伊摇了摇头，神色颇为无辜的说道：“我不清楚。”
......蓝汜闻言瞬间无语。低头看了看睡熟的小狼，突然觉得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
“蓝汜！”佐伊突然正色叫他的名字。蓝汜看着他，不解。但却是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只见佐伊面色凝重，说道：“我希望你能在哥哥醒来后让他随我回一趟雾都！你知道，你代表了我哥哥全部的意志，他不可能反抗你。”
蓝汜闻言，若有所思，说道：“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吧？”
佐伊点头，说道：“原因我想哥哥会告诉你的。你是答应了么？”
看着眼前什么事都以哥哥为主的佐伊，他突然的想到自己和修洛哥。而后者却是生死未知，也不知何时才会见面。蓝汜看着佐伊，说道：“是我捡了大便宜，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了。只是蒙雾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佐伊神色一黯，说道：“哥哥动用祭献之法灵力消耗太大，之后又修复了你一只手臂，现在连人形都无法保持而退回原形。我......我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够醒过来，而且，醒来之后，能不能恢复人形......也是未知。哥哥是雾都之帝，这下该是如何是好？即便是回去了......这副形态又能做的了什么？”
蓝汜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虽然明白自然之法则，却也未曾真正了解过神兽之间的残酷，那些争斗和惨烈，并不输于人类。人类世界的争夺往往过于血腥暴力，神兽之间又何尝不是？
蓝汜想一想，还是开口问道：“那个时候，你......为什么盯着我？"佐伊不以为意，说道："我一向讨厌人类。由其是长的比我好看的人类！”
蓝汜只觉背后一只乌鸦飞过：“我人长的帅......也有错啦？”之后，两人便向马车走回去。
阳光铺在他们的前路上，很是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