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了望远处天际翻滚的雷云,再看了看神尊玉树临风的背影,相辰玥只得跟上,心里却觉得别扭,暗自盘算等这无根雨下完,她还是找个借口与神尊告别,各自上路的好。
两人行了没一会,雨就降了下来,伴着一重又一重的雷声,细密的雨丝将天地连成一片。
火光将山洞照得透亮,这小山洞是他们暂居之所,洞穴不深,因空间较高所以也不显得逼仄。
石壁上盘着些许藤蔓,其间开着或红或白几朵小花,难为它们不见天日也能这般生机勃勃。
望着洞内忽明忽暗的火光,以及两人印在洞壁的倒影,听着洞外潇潇雨声,相辰玥一时有些出神。
太一看着置于她脚旁的合光剑,一时也有些出神。
他实实在在活得太长,许多的人和事早已在时光里模糊了面容,但他对神兵利器向来记得很清楚,对这柄合光剑的印象尤为深刻。
微微眯眼,他细细打量着相辰玥,少女清丽无双的容颜渐渐和记忆里那张倔强的小脸重叠。
心中有些感叹,原来竟是她吗?
当年差点被妖王生祭了七宝如意杵的妖族小公主……
他还记得救下她时,那双碎玉寒星般的眼,一晃几百年过去,那个还不齐他胸口,嗫嗫抱着和她差不多高的合光剑的小丫头,如今已然出落成婷婷玉立的少女。
思及她被混沌珠换了元神顶了魔族女君身份的那些日子,她说过的一些话,她偶尔流露的小动作,她偏好的口味,她喜爱的食物……太一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期盼,她会是他猜测的那个人吗?
揉了揉眉心,太一第一次感到有些彷徨,这几百年来,他上穷碧落下黄泉,翻遍了四海八荒,从不曾找到她的一丝踪迹。
暗暗盘算,如果是她,这一次他定不再错过。
幽深的眼眸在火光下显得有些温软,太一自己都未曾发现他的嘴角噙了一丝笑意。
相辰玥一扭头,便看见神尊那张万古冰封的脸被这笑软下来,全不是平日里的淡漠沉静,好似春风化雪,百花齐放。
痴迷的看着这张脸片刻,她突然反应过来,神尊这是在思恋那女子呢!顿时觉得心里涩涩的,有些疼。
这几百年里,她试着放下他无数回,这一次,或许如司昀所说,真的该放下了……
心情不佳就容易饿得快,相辰玥摸了摸肚子,掏出袖袋里的零嘴,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嗯,化悲愤为食欲!
“我饿了。”
吃的正欢,太一清冷的嗓音吓了她一跳,抬头看了看他,再看了看手里的袖袋,白玉糕本就只有四块,她吃了一块,如今只剩三块。
低头看着白玉糕,相辰玥心头万分不舍,又觉得疑惑,像神尊这般年纪和修为早已辟谷无需进食,竟还会饿?
相辰玥心中天人交战许久,最终还是颤巍巍的捧着袖袋递给太一,一双眼缠眷的望着糕点,满是不舍。
接过袖袋,太一扫了一眼,果然,里面装着酸梅、白玉糕、芙蓉糖……林林总总,和他猜测的差不离。
见她一脸不舍,满眼眷恋,太一觉得有趣,故意捏了块白玉糕在空中晃了一晃,就见相辰玥一双眼几乎粘在了上面,他的手到哪她的眼神就跟到哪。
猜她多半是饿得狠了,太一也不再逗她,将袖袋还给相辰玥,提着承影剑往外走。
“这些东西怎能吃饱?”
抱着袖袋,看着神尊没入雨中的背影,相辰玥有些摸不着头脑,片刻后,愉快的决定,既然神尊不吃,她自己吃就好,还没人和她抢!
吃了没几口,不知怎的,相辰玥觉着口中的白玉糕似乎变得不香了,又勉强吃了几口,更觉没了胃口,慢吞吞将袖袋收好。
双手撑着脸颊,望着洞外迷蒙的烟雨,她忍不住心头嘀咕,也不知神尊冒雨出去干什么?
她眼尖的发现神尊没有用灵力筑起仙障来隔绝雨幕,竟然就这么淋着雨出去了……
这么大的雨淋生病了可怎么好?
撇撇嘴,相辰玥一边试图不再去想他,却又止不住担忧。想去寻他又不知该往何处,又当心自己出去找,他正好回来,两人就错过了。
思来想去只得蹲在山洞里等,等着等着,在连绵不绝的雨声里,她渐渐沉入梦乡。
不多时,一道紧过一道的炸雷将她惊醒,她有些懵的看着远方天空稠密的闪电和翻滚不休的浓云,半响,才意识到,老天有此异像,必是妖邪出没。
想到还未回来的神尊,心头就是一惊,也顾不得大雨磅礴,相辰玥扭身就冲进雨里。
向着异像处奔去,跑了许久,虽说筑起护体仙障,但因雨势过于磅礴,并没太大作用,不消一会浑身被冷雨浇了个透心凉。
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四处张望,总算在一处山脚寻得神尊。
隔着雨雾烟岚,遥遥望见神尊气定神闲的侧影浮于半空,周身并未用灵力护体,一袭白衣衣袂飘飘,广袖翻飞。
在闪电如白昼般照亮黑夜,两相交错的瞬间,承影剑飘忽的剑影再次浮现,剑身泛着一圈淡淡的红光,有猩红的液体自剑身滴落。
神尊的对面立着一个羊身人脸的怪兽,利爪尖牙,一双怪眼长在腋下,正是八荒四凶之一的饕餮!
饕餮身上已有好几处剑伤,此刻正暴躁的怒吼,削铁如泥的利爪狠狠拍在岩石上,瞬间激起万千碎石。
溅起至半空中的碎石被它掌风一挥,顿时,犹如箭矢般激射而来。
神尊那张欺霜赛雪的脸上是一贯的漠然,依旧未以灵力筑起护体仙障,只是极快的旋身,握着长剑的手快、准、稳。
在一片气势迫人的剑光里,碎石纷落。
相辰玥眼尖的发现,碎石磅礴的箭雨里,神尊时不时闲适的用剑锋极快一拨,将无数锋利的碎石回射。
恼怒异常的饕餮不得不左躲右闪,不多时,身上又多出几道被碎石划出口子。
白衣如雪的神尊乘着它躲闪的空档,极冷静的迅速出手,斩风破雨的剑影在闪电的光影里忽隐忽现,雪白的剑光乍现,饕餮登时鲜血四溅,一只利爪被生生斩下。
饕餮痛呼一声,三足重心不稳,歪歪倒倒撞上一旁的山壁,山间林木应声而倒。
雨渐渐停了,神尊持剑浮立,周身是睥睨万物的威仪。
在他身后,是一轮姣姣圆月,清冷的月辉衬得那张俊美端肃的脸越发如玉如琢。
相辰玥仰头望着他,只觉内心敬仰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徒剑宰饕餮,好比徒手擒猛虎,赤拳捉蛟龙,神尊的剑术已强到何等变态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