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燎跟在宁不言的身后,好几次想说话,但是却只是张了张口,并没有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宁不言已经抱着好些干柴了,她才问到,“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
烛燎顿住了,好半晌才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连柴火都不捡?跟着我过来,不是要捡柴火的吗?”宁不言问道。
听到这些话,烛燎才知道自己被自己的心魔困住了,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也是察觉到自己行为异常,莫地一下,自己的脸都红了。
因为烛燎好半天不讲话,宁不言再次开口道,“有些话,你不说,我要是用心感受的话,也借助你额上的禁制察觉到几分的,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自己说,别劳烦我去察觉你的心思。”
烛燎听完了之后,更加手足无措,他只知道自己额上的禁制是宁不言种下的,却不曾想宁不言居然能够通过自己额上的禁制察觉到自己是怎么想的,这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宁不言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
“梦娘子同我说过的,你喜欢我。”宁不言说,“从那之后,我去试着用你额上的禁制查探过你的心情,我确信,梦娘子并没有骗我。”
“梦娘子是什么时候同您说的?您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烛燎问。
宁不言想了想说,“梦娘子是我们到了海边小镇之后同我说的,但是你喜欢我的心思,我很早以前就察觉到了。”
“您不觉得大逆不道吗?”烛燎有些疑惑,“我们是师徒,您就这样说出来,不会觉得我们之间以后会难以相处吗?”
“难以相处什么?”宁不言愣住了,“你当我是你师尊,喜爱我是正常的。我对这世间一切都没有任何感情,但是我对我师尊也是喜爱的。”
烛燎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他本以为宁不言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是到现在为止,宁不言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甚至都不了解自己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不过这样也好。
烛燎说,“师尊您说得对,我们既然是师徒,那便应该互相喜爱,不然怎么可能是师徒呢?”
“但是前世,我并不喜欢你。”宁不言说道。
这些话宁不言本来并不打算说的,因为前世的她确实很不喜欢烛燎,即便烛燎是她带回来的孩子,但她前世觉得烛燎成了自己的徒弟,就是一种累赘。
在凝心峰上,她养的那些植物,大多都是只要浇浇花捉捉虫就行了,做完这些大家可以相安无事。但是烛燎这个孩子,是活生生的,会动的,他有眼睛会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有嘴巴张口闭口都喊着师尊。
那是一种无形的责任,宁不言并不想背负的责任,所以她在前世从未对自己唯一的徒弟上心过。
所以前世宁不言从来不知道烛燎为什么会难过,为什么同悲谷的弟子和烛燎不对付,更不会想过因为不喜欢烛燎,同悲谷的弟子竟然想借着门派试炼杀了烛燎。
钟不悔同宁不言说过,有些事情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他接收到了那么大的恨意,却没有一个人肯为他排忧解难,那烛燎不开心会成魔是应该的。
佐证就是现在的烛燎身上同样有魔气,但是却没有一点要成魔的迹象,甚至跟在自己的身边,还像是一个小狼狗一样,亦步亦趋,患得患失的。
而且,宁不言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明白了,为什么前世的烛燎第一个灭的会是刀剑宗了,因为烛燎的娘就在刀剑宗里被关着。
反观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烛燎不是个好弟子,灭了刀剑宗那么多人,是罪该万死的。
烛燎听着宁不言的话就已经有些忐忑不安了,所以突然之间听到宁不言说不喜欢自己,他还是震惊地抬起头来。
只是当他抬起头来看着宁不言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张平淡如水的脸,她也在看着烛燎,情绪似乎都没有太大的起伏。
但这一次,烛燎觉得宁不言不是在看别人,而是在看自己。
这一次,好像自己走近了她的眼里。
“师尊,您在的前世是厌恶我的吗?”烛燎问道。
前几天,宁不言就主动提起前世的事情,所以这会儿烛燎接受起来也简单。
宁不言说,“是,但是现在不是了,我大概能够理解为什么前世的你会发疯了,因为紫烟吧?”
前世的宁不言不记得紫烟这一号人,更不知道烛燎为什么会发疯,她只知道,自己在前世了解了烛燎血踏修仙门派的事情,也只是知道了前世的烛燎是个嗜血的魔头,至于前世的烛燎为什么会变成那样,那不是她要思考的事情。
但是现在随着她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她便知道了。
前世海边小镇是个废墟,那里没有猫耳兄妹,她也没有与梦娘子在一起呆那么长久的时间,更不知道同样时间节点下,烛燎已经被黑雾所附身了。
现在她看到了烛燎前世看到的一切,知道自己或许在前世的时候误会了他。
对此,宁不言还是有些抱歉的。
“我想过了,若是我看到我师尊被关进妖狱,或许我也会发疯。”在这个世界上,宁不言最在乎的人就是钟不悔,钟不悔的死在她心里是心结,她却不知道应该从何查起,所以前世的她便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包括对自己唯一的徒弟,她只知道,自己唯一的徒弟成了魔,是自己师尊的对立面,“但是现在我理解你了。”
看着宁不言如此认真的样子,烛燎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说道,“师尊,您其实并不理解我,我对您的喜欢,并不是徒弟对师尊的。”
宁不言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师尊,她不理会自己的徒弟,也把自己的徒弟当成空气。
但是偏偏她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她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不管发生什么事,她第一个想的事情并不是怪罪自己,而是保护自己。
这对于他来说就够了。
更何况,在烛燎濒临死亡的时候,是宁不言将自己从雪地之中救下,让他保住了性命。
宁不言听烛燎这么说,只是看着烛燎,好半晌才说道,“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并不重要。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就可以了。现在我们走吧,回去找你娘。”
宁不言尽量让自己走得平稳淡定,但实际上宁不言的心脏已经开始狂跳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察觉到烛燎对自己的感情,在黑雾羡慕自己生出魂魄的那一刻。
从门派试炼开始,她知道自己是从天外而来的陨铁,知道自己如果没有自己的躯体没有自己的魂魄,可能就会灰飞烟灭,在这世间留不下一丝痕迹。
但她却有了魂魄,甚至还能回到现在这个时刻,重新来过。
重生之前烛燎对自己的怨恨,她已经感知到了,但为什么会让她生出魂魄?难道只是为了让她重来一次愧疚吗?
并不是,那是烛燎希望自己能够生出自己的魂魄来,他也想看看自己所爱的人,有了魂魄之后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感知到这些,宁不言再也没有办法与烛燎相处,她忽然生出一丝害怕和不安,她知道自己和烛燎之间并不是平等的关系,烛燎本就是半妖,若是因为自己突破了师徒之间的底线,那自己不就将烛燎拉到了无法翻身的更底层吗?
这不是宁不言想看到的,于是宁不言就只能当做这些事情没有发生过,然后抱着干柴走回了安置紫烟的地方。
紫烟看到宁不言和烛燎一前一后回来,宁不言和以前倒是一样,一脸古井无波,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但烛燎却恹恹的,好像和什么人比武却以失败告终的模样。
她虽然与这两个人没有过多地相处,但是也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或许不是什么好事情,于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而这口气没有叹完,就有人御剑而来,随之而来的就是食物的焦香。
“师姐,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来的来了。”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不点,她兴致盎然地出现在宁不言的面前,带着一大袋好吃的,放在宁不言的面前献宝。
宁不言只是看了一眼食物,然后就将目光放在了萧不点身后的静玉身上,“你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没有全部说出来的?”
本来静玉在宁不言不在凝心峰的这一个月里就过得心惊肉跳的,她害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自己的师尊秘密处理了,所以现在出现在宁不言的面前的时候,她也没有放下戒备,被宁不言一吓,居然就这么坐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师叔您都知道了?”静玉本来就有些惴惴不安,再看到宁不言那张联动额时候,只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宁不言全部看穿了,所以脸上的表情很是惶恐。
“你把你瞒着的事情都说出来吧。”宁不言也不看静玉乖巧的脸上的惶恐之色有多可怜,只是说道,“你要是不说清楚,还想藏着点什么,我就让掌门师兄知道你在哪里。”
像是害怕宁不言真的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静玉连忙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