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凝心峰的宁不言将烛燎放在了床上,然后坐在床边,看着烛燎说道,“既然醒了,那就不用装睡了。你现在的身份,我就算是杀了你,也不会有多少麻烦的。”
说完这句话,躺在床上装死的烛燎立马起来了,他坐在床上看着宁不言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我的身份来的?”
“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偷听到了多少?”宁不言不管烛燎的问题。
看着宁不冷冷的脸,烛燎没有从她的身上感受到多少友善,所以烛燎这会儿龇着牙,看着宁不言,似乎是想随时随地扑上去咬宁不言一口。
“以往,我是绝对不会与你周旋的,若是你不答我的问题,我会直接将你丢了或者将你的身份透露出去,你看看你还能活命吗?”
宁不言一双眼睛清澈且明亮,像是天边的月亮,但让她周身都散发着清冷的气息,尤其是在烛燎看来,他觉得自己被眼前的人看破了,莫名生出了危机感。
可偏偏对方比自己强大,身为半妖,他敏锐地感觉到宁不言抓自己就像是抓一只小鸡崽一样,简单容易。但现在他也不想向宁不言低头,只能是看着宁不言,眼神里满是不服气。
宁不言看着烛燎还是一副很防备自己的样子,也不多说话,只是看着烛燎,等着他自己想开。
过了好一会儿,烛燎也不知道是放下了防备,还是觉得自己如果与宁不言对峙,自己也讨不到好处,于是终于开口说道,“你说我是半妖的时候,我就醒了。你既然知道我是半妖,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我本不想收你的。”宁不言说话从不迂回,也不会隐藏,既然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会将对方想要的答案说出来,“但是我把你送到普通村庄去,那个村庄的人却因为你死了。若是随意放任你离开,恐生出更多的事端。”
“村庄里的人不是因我而死的!”烛燎为自己辩解道,“黑雾出现的时候,我也想过要帮他们驱散黑雾的,可是我还没有任何动作,黑雾就已经让我倒地不起了。若是可以,我也想救他们的。”
回想起黑雾四起的时候,烛燎本能地害怕,但是看着挡在自己面前说要给自己当爹娘的男女,他便知道自己不能害怕。
可是即便他有心出头,也斗不过那些黑雾。
现在说村庄的人因自己而死,他怎么可能认下?
“你想救下他们?”宁不言问。
烛燎点头,“是啊,我是想救下他们。我不想流浪了,我想有个家的。我虽然不喜欢你把我送到那户人家当中,但是我也没有想过要害他们。他们对我很好,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当他们的孩子。”
“那些黑雾可是跟着你一起来的。”宁不言说,“我在小巷子将你救起的时候,黑雾就在你的身边,你可别说,你不知道你身边一直有黑雾出现。”
此话一出,烛燎眉头就紧紧皱起来了,他似乎在思考宁不言说的话,到底是有几分是在糊弄自己,可偏偏他看不出宁不言表情上的嘲弄,也听不出话里的试探,好像宁不言只是说了一件极为客观的事实。
“我知道有黑雾出现。”烛燎说,“可是我只知道有黑雾的存在,并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黑雾会出现在我的身边。”
“那你为何不说出真相?”宁不言问。
烛燎说,“我说了,我要如何证明我自己的清白?”
自从烛燎记事以来,他就在人群中流浪,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天地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是个半妖,要小心藏好自己的身份。
可是就算是他仔细藏好了自己的身份,也没有用。
因为收养他的人,都死了。
他甚至知道,那些黑雾陪伴自己而来,像是索命的恶兽。
可是烛燎赶不走那些黑雾。
“你既然知道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为何现在要说?”宁不言又问。
烛燎露出了一个咬了咬唇,“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半妖,也知道黑雾与我有些关系,我要是再不承认,你未必会留我一命。”
别的不说,烛燎是看得出来的,宁不言这个人是冷的,就算是她救下了自己,就算是她说要收自己为徒,但是如果自己做错了一点什么事,她还是会杀了自己,不带一点犹豫的。
“算你识相。”好歹前世宁不言和烛燎还是师徒,虽然是眼睁睁地看着烛燎走上魔道,却也对烛燎的秉性有些了解的,察言观色一下,便知道此时的烛燎是认怂了,“既然你知道黑雾的存在,那你知道黑雾的源头吗?它为何会跟着你?”
烛燎摇了摇头,“这些我都不知道。”
“那我这里的线也就断了。”说着宁不言就将手放在了自己的下巴上,开始思考,想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这黑雾与你之间恐怕关系颇深,你我都不知道源头,日后恐怕要注意一下了。”
在宁不言这里,这件事没有头绪,那就先告一段落了。
但是烛燎却有些踌躇,“你都知道黑雾与我有关了,那为什么不现在杀了我,好永绝后患?”
“之前救下你的时候,我就说过了,你没有杀念也没有做过坏事,我不会杀你的。”宁不言说。
“你既然已经来了我同悲谷,那刚好这个时候,我就能够和你说一说我同悲谷门规,在我们同悲谷中,门规的第一条就是有教无类。你既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自然也不用受那些莫须有的罪。”
“有教无类,包括我是半妖的身份码?”烛燎有些惊疑。
半妖的身份苟活于世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因为不管是人是妖,都不会认同他的存在,都会认为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特别是修仙的门派间,还有种说法叫做,‘妖邪出,天下乱。’
甚至见到半妖和妖精都要格杀勿论还是修仙门派中不成文的规定。
“是。”宁不言说。
“那同悲谷不用管‘妖邪出,天下乱’这个不成文的定论了吗?”烛燎又问道。
若是早就知道同悲谷不管这个定论,烛燎也许早就来投奔了,但问题就在于没有人明着说同悲谷有教无类包括妖和半妖,所以他还是有些防备。
毕竟这个世界上,道貌岸然的人有很多,他在流浪的时候也受过不少罪。
宁不言皱了皱眉头,“你若是被发现,掌门师兄确实是会麻烦一些,但是我已经将你的身份说与掌门师兄听了,他没有反对我将你送走,那便是同意你留在同悲谷。只是同悲谷力量尚弱,你即便是知道了同悲谷不看重你的身份,你也得把半妖的身份藏好。不能给掌门师兄添乱。”
到底是谁给谁添乱?
烛燎在药庐里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的,当他听到宁不言说出自己半妖身份的时候,可是想着要怎么逃走的,可是不料自己还没讨,宁不言就说要收自己为徒。
一个修仙的人,收自己这个麻烦为徒,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告诉了自己的掌门师兄?
这不是他在给同悲谷的掌门添堵吗?
似乎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烛燎的回应,宁不言又说道,“你既然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当我的徒弟了,接下来的话,你可要听好了,你若是身上沾染了人命,我会杀了你;你若是走上了歧途,我也会杀了你。我要你在这世上,堂堂正正的,人人都敬重你,爱护你。”
最后的那句话,是钟不悔还在世的时候,对宁不言说过的。
直到现在,宁不言其实也还是不懂,自己为什么要他人敬重和爱戴,这两个情绪对于宁不言来说,其实没有什么用。但是钟不悔既然这么要求了,那她也就照着钟不悔的话做了就是。
现在重生一次,再见到小时候的烛燎,宁不言却忽然想起了这句话,然后十分郑重地说给烛燎听,她也不想看到烛燎再次走入魔道,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