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不知一直都是一个好师兄,在宁不言被带回同悲谷的时候,也是他在一直悉心照顾着宁不言。
只是后来年岁渐长,苏不知成了掌门,对宁不言的照顾自然是不如从前了,而宁不言也知道苏不知的辛苦,便连声说自己知道了苏不知的意思,然后连赶带劝地就把苏不知给劝走了。
目送苏不知离开之后,宁不言才仔细打量着自己的住处。
在同悲谷内基本上每个长老都会分一座山头,用于长老的修炼和当住处使用,有些人喜欢热闹徒弟就会多点,有些人喜欢清静可能连一个徒弟都没有。
而宁不言就是那个没有徒弟的人,他的住处常年都是冷冷清清的,就连屋子都是随处可见的村内的小平房,唯一不同的是,他的住处在同悲谷的最高处,这里常年都有云海,若是不知道的人刚刚看到宁不言的住处,都会以为这里是人间仙境。
重生前,宁不言不情不愿地将烛燎待会儿自己的住处以后,就没有怎么管过烛燎,所以对烛燎的感情也是淡淡的。
可是重生之后再回到自己的住处,忽然一些回忆就这么涌上了心头,重生前十多岁的烛燎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吃不饱饭,所以刚来同悲谷的时候,很是矮小,但偏偏是个闹腾的性子,他经常爬上屋子旁边的树梢上,在树上抓虫子玩。
那个时候的宁不言并不是很喜欢管束自己唯一的徒弟,所以烛燎偶尔也会被送到其他长老那边去学习,有时候带着一身伤回来,宁不言都觉得可能是烛燎太过于顽劣,所以在哪里摔了。
可是经过了前世的种种,以及自己临死之前烛燎抱着自己那懊悔的样子,说不定真的有什么隐情呢?
可是隐情又是什么呢?
同悲谷三千弟子,唯独他的徒弟成了魔头,再怎么算,也不可能是别人的错吧?
宁不言想了很久,还是没有什么头绪,便带着一箩筐的心事睡着了。
可梦里的宁不言也不是很平静, 她看烛燎满脸狠戾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对着自己问,为什么不偏袒他?他也是她的徒弟啊,为什么只有他做什么都是错的?既然同悲谷不是自己的归处,那他自然是要离开的。
然后烛燎就离开了,离开了之后的瞬间,烛燎就满身煞气地回来了,他踩着同悲谷所有人的尸体,走到了宁不言的面前,对着宁不言说,这就是你要保护的人,这就是你偏袒的人,现在他们就在我的脚底下,你觉得你做的都是对的吗?
宁不言看着满地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的徒弟,毫不犹豫地拿起自己的剑,刺向烛燎的心脏,但是烛燎却在那一瞬间消失了。转瞬之间,宁不言又看到烛燎屠杀同悲谷的师兄弟,也在放纵自己的下属屠杀手无寸铁的凡人。
可是偏偏宁不言根本就碰不到烛燎,只能看着烛燎在残暴地杀戮。
只是这些人的身份一直在变,有时候是修仙者,有时候是凡人,甚至有时候还是妖族。
宁不言陡然反应过来,这不是真的,这就是个梦境而已,自己看到的一切可能就是重生前烛燎一路从同悲谷的弃徒变成了魔头的经过。
这些梦境是可怖的,是让人不想见到的。
但即便宁不言明知道自己是在梦魇中,他却走不出去,只能看着烛燎在自己的梦境里杀人。
终于,宁不言终于等到了烛燎不杀人了,而是坐在一个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一脸委屈地碎碎念道,“师尊你觉得我是什么人,那我就做什么人给你看。你说我是天生的坏种,那我就做天生的坏种给你看,我一定会杀光天下所有欺负我的人!”
他什么时候说过烛燎是天生的坏种了?
宁不言想问,但是却问不出来。
只能看着烛燎一脸委屈地躲在角落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师叔?师叔?”
突然一个声音像是从天际外传来,只是叫了三五声,就把宁不言从梦境中叫醒了。
她猛然一睁眼,就看到了木头的房梁以及自己屋内的陈设。
此时她还在几十年前的同悲谷,没有生灵涂炭,也没有变成魔的烛燎。
日光把她的房间照得明亮且温暖,这才让她有了一丝实感。
把他从梦境中叫醒的声音还没停,还在不断地喊着,似乎是这个声音将他的魂魄一点一点地叫醒了。
曾经宁不言从来没有做过梦,更没有被梦魇过,所以觉得自己不管是太阳穴还是心脏都有点疼,正抬起手来准备揉揉太阳穴,就又听到外面喊自己的声音。
宁不言生怕对方再没有听到自己的回应就闯进来一般,套好衣服就打了个响指,然后门就自动打开了。
从门外进来的人是一个身穿青蓝色道袍的少年,少年的手上还抱着一床棉被,正想和宁不言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就看着坐在床上用手揉着太阳穴的宁不言,似乎是在苦恼着什么。
同悲谷的弟子中有不少人都喜欢宁不言,因为宁不言不管是脸还是身形都十分好看,远远的望过去,就像是画中的仙人一般,就算是此时坐在床榻上,捂着太阳穴的宁不言都像是一个要生病的美人一般。
修仙之人也是人,脑子里会有绮丽幻想,看到宁不言这样的好看的女子,生出亲近之心也是应该的。
“师叔,我给您送棉被来了。”少年虽然不知道此时的宁不言是不是不舒服,但却还是愣住了。
一直以来,宁不言虽然没有弟子,但是不少人都挤破头来想当宁不言的弟子。
少年自然也不例外,但是少年想当宁不言的弟子,只是因为宁不言曾经救过他,他想跟在宁不言的身边,成为宁不言的弟子。
可此时,宁不言这个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忽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宁不言所在的这座山峰是同悲谷最陡峭的山峰,但是只要登上山顶就会发现这里是整个同悲谷内风景最好的。宁不言虽然不爱交际,却是很注重生活,在这里他不仅是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小平房,更是有许多花花草草伴随。
曾经同悲谷有个弟子偷跑到宁不言这里来偷看宁不言,结果就看到宁不言在花丛中侍弄花草,回去就和同悲谷的师兄弟们说,宁不言就像是天下降下来的花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少年曾经是不相信的,但是看到此时此刻的宁不言,他相信了。
宁不言原本还想再揉一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却看到对着自己发呆的少年,“东西随便放着就走吧,易修。”
被唤作易修的人是苏不知的弟子,也是宁不言捡回来的第一个孩子。所以经常被苏不知吩咐来照顾宁不言。
易修听到宁不言不咸不淡的语气,便说道,“师尊和我说过,师叔您不会照顾自己,所以要我将棉被给您铺好再走。”
“正月十五都已经过了,铺什么棉被?”宁不言的声音很是冷淡,听着像是对易修的不屑,也像是对苏不知的不耐烦,“修仙之人不是能自己给自己保暖吗?”
“今年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邪祟作乱,所以即便是正月十五过后,气候似乎也不太好,而且正月十五那一天还下了比年前更冷的一场雪呢。”易修将棉被放在宁不言的床榻旁边,然后乖巧地站在宁不言的面前说,“师尊昨晚来见您,看您一副魂不守舍,还没捡孩子回来的样子,就觉得您大约是受伤了,想着您或许是不想说,怕您独自一人在山上,不会照顾自己,这才吩咐我来给您送床棉被。”
苏不知还是把他当小孩子看待,宁不言微微皱着眉头,但是却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能是默默地接受了。
他从床上起来了,然后对着易修说,“你也不要太听掌门师兄的话,我们修仙之人也没有无能到饮食起居都要别人帮忙的程度,你若是自己有空的话,还是给自己多些时间修炼吧。”
这话也是冷冷的,但是却让易修有些受宠若惊,年前宁不言才不会说出这么多话,他说道,“师叔,您不用担心我们的修炼,照顾您都是我们愿意的。”
重生前,宁不言也知道自己这里可是热门的拜师点,但是偏偏自己只收了烛燎一个徒弟,所以一直以来烛燎可能都是受到同门师兄弟的嫉妒。
嫉妒?
宁不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没由来地对着易修问道,“你想当我的弟子吗?”
易修突然被这么问,还以为宁不言是想收自己为弟子,一脸惊喜地跪在了地上,对着宁不言说,“师叔是要收我为徒吗?”
虽然易修这么说了,但是宁不言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前世烛燎就是一个顾前不顾后的性子,若是被易修嫉妒了,可能真的会被易修陷害后被自己误会,那前世的烛燎是真的被人陷害了吗?
“我有事,先离开一趟。”
只是丢下了这句话,宁不言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