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烛燎对现在的情况也是有些狐疑的状态,但终究没有再多追究什么,因为他自己也是牢记自己要回到凝心峰上去给宁不言做饭吃的计划,所以比赛之后他没有跟着静玉去看别人的比赛,所以错过了一些事情,以至于到最后烛燎只听到了一个关于门派试炼选拔的一些传言——
传言中,萧不点的弟子在门派试炼选拔中一鸣惊人,以一个七八岁小女孩的身份,在门派试炼之中展露头角,和她对战的师兄是邢不通座下的大弟子。
当然既然是打擂台,那自然是会有输有赢了。
可是这个比赛不寻常之处在于,夺得比赛的小姑娘年纪小就算了,她刚刚入门没有多久,星河石的测验中,她拿到的实力等级是上等,和她比赛的人自然也是上等。
八九岁的小姑娘,入门没几年,还打败了邢不通的大弟子。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就让整个同悲谷的弟子都议论纷纷。
据说,邢不通知道自己的大弟子输了比赛之后,脸色很不好看,但是偏偏他也不能表露出自己太多的不满,只能恨恨地宣布萧不点那个名不见经传,还是个小女孩的弟子得到了门派试炼的名额。
但这一切,烛燎都是最后知道的。
他比赛完就回到了凝心峰上,准备好一桌的菜,花不了多少时间,但宁不言是等到夜半时分才回到凝心峰上的,所以烛燎为了等着宁不言回到凝心峰,用自己的灵力给饭菜温热。
宁不言回到凝心峰的时候,并不觉得烛燎会等自己,结果刚刚进入小院子,她就看到烛燎整对着一桌子的菜发呆。
“你在这里等了我多久?”
经过几年的时间,烛燎已经把凝心峰布置得像是人间乡下人家的院子一般,在这个院子里除了有些地方被开辟成菜圃和花圃,在空地上,他还做了一个葡萄架子,此时正好是葡萄生长的季节,葡萄架子上爬满了葡萄的藤蔓,而他就坐在葡萄架下,用灵力温着饭菜,等着宁不言回来。
烛燎看着宁不言,很敏锐地察觉到宁不言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等了多久,或者说他察觉到宁不言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过有人会等她回来。
“从天黑就开始等了,其实也没有多久。”烛燎笑了笑道,“师尊吃过晚饭了吗?”
现在刚进入初夏,天黑的时间不算早,而现在是子时,那说明烛燎在已经等了至少三个时辰。
“我在不语那吃过了。”
宁不言今天是吃了缩小的药,虽然效果很好,但是对于宁不言来说,还是有一些地方需要改进的,那就是吃过了丹药之后的宁不言虽然看起来是变小了,但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今天她就把邢不通的大弟子给伤着了。
她变成小孩子,去参加门派试炼选拔,这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尤其是烛燎更是不能知道,她这么做就是为了监视烛燎的,所以她一直在隐藏自己最近的行踪和想法,想着自己进入门派试炼之后,应该怎么接近烛燎,应该怎么藏着自己的实力。
就连今天烛燎比完赛以后回到同悲谷做饭,还是她特地在烛燎的面前说,自己想吃烛燎做的饭了。
这在此前的几年中,是完全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在此之前宁不言甚至吝啬表达自己的想法,从前的人生都是过的且过的,从来没有对周遭任何人提出过任何的要求,这算是这辈子以来她第一次表露出自己的想法,甚至还是第一次提出要求。
所以烛燎几乎把宁不言的话当成了金科玉律,在比赛之后就直接回到了凝心峰,下厨给宁不言做饭吃。
但此时明显是宁不言辜负了烛燎的一番心意。
烛燎原本期待的脸色,就在一瞬间突然暗淡了下来,但过了一会儿,烛燎又扬起了一个笑容,“师尊既然已经吃过了,那就快去休息吧。再过几日,门派试炼就开启了,到时候师尊就算是再怎么不愿意,也还是要去面对同悲谷的许多弟子,这时候休息最重要。”
宁不言看着烛燎那张有些落寞的脸,大约是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但真的让她说点什么安慰烛燎,她也说不出来,索性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只是她一关上门,就因为安静的环境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了烛燎内心的波动。
此时的烛燎,并不开心。
自从这一世宁不言给烛燎种下了禁制之后,她是越来越觉得自己和重生之前是不一样了,这种不一样来自于方方面面,其中最让她无法忽视的一点是,随着禁制在烛燎身上越来越久,她能够感受到的烛燎的情绪就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还能够听到烛燎的心声。
这些情绪一直在影响她,让她无法忽视掉就在自己身边的烛燎,也没有办法忽视掉烛燎。
大约是觉得隔着一扇门之后,房间都弥散着烛燎的情绪,宁不言是有些受不了的,于是她将门给打开了,“烛燎。”
突兀地,安静的凝心峰上,宁不言的声音响起。
烛燎收拾碗筷的手一顿,正好就看到了宁不言的站在自己屋子门口的样子。
烛燎不明白此时此刻宁不言喊自己名字是因为什么,所以有些局促地放下碗筷,然后看着宁不言,似乎是在等宁不言说夏一句话。
“今天是我不对。”宁不言说道,“今天早上你出门去参加门派试炼的时候,我说想吃你做得饭菜了,是真心话。但我没有准时回来,是我失约了。”
烛燎一听有些讶异,但还是笑着说道,“师尊,我还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呢?结果是这样啊,那没什么的,不过就是忘了一顿饭而已,我明天也能做给您吃,后天也能做给您吃,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确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宁不言听到烛燎这些话的时候,顿时感觉自己身上的罪恶感消失了不少。
烛燎将碗筷都收拾完了以后,宁不言居然能够感觉到几分快乐。
这不是她原本的情绪,这都是烛燎传达出来的情绪,是如此地热烈和易得。
但这也是宁不言不断陷入思索的部分——她与烛燎一起生活了接近十年,从他少年时期到青年时期,她几乎都没有错过。
她留心过魔头烛燎是不是还在少年时期的烛燎身体里伺机而动,但她不仅没有找到证据,反而还经常因为烛燎的少年心性感到困惑。
比如现在,前一刻她知道烛燎是不开心的,因为烛燎似乎很期待自己回来吃晚饭,但是在她道歉之后,她也能够感觉到烛燎的雀跃。
究竟为什么可以让自己的情绪起伏如此之大,还如此容易?
如果他真的那么容易满足,那为什么前世他还是会变成魔头?
难道真的像是秦不语说的那样,是不是魔头也是有一体两面的?
从前的宁不言不需要思考这么多,对于她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确定一个人到底是好还是坏,然后再根据好坏来确定要杀还是要放,但是秦不语说魔头还有一体两面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或许非黑即白之外,还有灰色。
就像是烛燎一样,他或许本性就不坏,甚至很好哄。
这样一个单纯的人,前世又为什么会血踏修仙界呢?
她想让魔头烛燎出来,询问他到底是为什么,现在和前世又那么多的不一样?
宁不言想得太多,一时间脑子有些混乱,搅得她心绪不宁的,让她很是心烦。
就在宁不言准备摒弃这些杂念准备休息的时候,就听到敲门声,然后就是烛燎关心的话语,“师尊,我看你今天心声不宁的,所以给你准备了一碗安神汤,你要不要来喝一口?”
今天在比武场上的事情,烛燎或许不知道宁不言做了什么,但是烛燎做了什么,宁不言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我在想你比武的事情。”宁不言也不用烛燎询问,冷不丁就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话说出来之后,宁不言自己也愣了一下,但是她看着烛燎默默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将安神汤放在桌子上,站在一旁乖巧地等着宁不言接下来的话,她便接着说道。
“你之前就与易修不合,他那么容易认输的人,现在他在赛场上认输了,不知道以后又会如何对你。”宁不言看着烛燎说道,“而我也不知道你会如何对他。”
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前世的烛燎成了魔头,最关键的节点就是门派试炼。
从前的宁不言两耳不闻窗外事,她既不想了解外面的事情,也不想知道外面的事情,所以对烛燎,对整个同悲谷都不在意。
可是重来一次,宁不言就变了,她会想着烛燎变坏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也会想着烛燎会如何对付那些不喜欢自己的人。
宁不言很想坚持自己从前的想法,坚持认为烛燎一定会入魔,一定会变坏。
但是现在烛燎关心自己,给她带着一碗安神汤的时候,她也觉得或许烛燎不会变坏呢?
烛燎听到宁不言这样说,便笑着说道,“我还以为师尊是在想什么事情呢,原来是在想这件事。师尊大可放心,若是大师兄是记恨我的,我大不了不再理会大师兄,师尊什么都不用担心的。”
烛燎是半妖,直觉比一般的修仙人要准确一些,甚至可能会比一般的人要更加敏感一些。
他与宁不言相处了这么多年,也能大概知晓宁不言心里想的事情是什么,更加能感受到宁不言担忧的地方在哪里。
既然知道这些的话,烛燎自然会有自己的应对之策,所以他对着宁不言保证道,“我是师尊的徒儿,师尊不愿意看到我变成什么样子,我就绝对不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人间流浪了那么多年,烛燎是了解人心和人性的,他知道人心隔肚皮,也知道一不小心就会引得人的猜忌,所以有些事情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缄默不言,一定要将自己心底想的事情全部暴露出来,然后给予保证。
尤其是对宁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