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一个尖锐又急切的声音划破了嘈杂。
“我……我要!”
仿佛一个开关被按下,无数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贪婪与渴望取代了此前的愤怒与决绝。
沐浴露?
后面那几个词她们听不懂,但“沐浴露”三个字,她们可太熟悉了。
甚至,她们用过。
就在不久前,尊圣主姚光讲经,要求所有信徒沐浴焚香以示虔诚。也正是那时,晋公范立“恰好”命人给彭城家家户户都送上了一瓶。
那迷人的芬芳,那丝滑的触感,那洗浴后萦绕不散的体香,早已让这些养尊处优的贵妇小姐们欲罢不能。
用过了那样的神物,谁还能忍受用粗糙的皂角和猪胰?
至于那什么洗发水、香水、面膜、润肤霜……光听名字,就足以让她们浮想联翩,心头火热。
“范将军……此言当真?”一个妇人按捺着激动,小心翼翼地探问。
范春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他懒得废话,直接用行动回答。
“开箱,取样品来。”
片刻后,四只琉璃般晶莹剔透的精美瓶子,被士卒高高举起,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泽。
“天!这是官窑的琉璃樽?”
“何止!这等通透度,堪比天然水晶,怕是只有宫里的贡品才能媲美!”
“单是这瓶子,就值寻常人家半年嚼用了吧!”
“不愧是晋公手笔!”
在下方妇人们的惊叹声中,范春慢条斯理地拔开了四个瓶塞。
他屈指一弹,一缕微风卷起,将那四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沁人心脾的奇香,精准地送入下方每一个人的鼻尖。
“我的天!这是什么神仙味道?”
“是六月雪!我闻到了六月雪的香气!”
“还有金桂!玉荷!这些名贵花种,竟然……竟然被做成了和沐浴露一样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身上,能一直带着六月雪的味道?”
女人们彻底疯了,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城楼下那一排排板车,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那些宝物撕开,据为己有。
“张二牛!”范春忽然喊道。
“末将在!”
一个皮肤黝黑、满手老茧的魁梧士卒大步出列。
“伸手。”
“是,将军!”
张二牛毫不犹豫地伸出粗糙的右手,掌心向上。
范春隔空一引,一滴乳白色的润肤霜便如甘露般,精准地落在了张二牛满是风霜痕迹的手背上。
“洗掉。”范春淡淡道。
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张二牛取来水囊,将手背上的润肤霜仔细冲洗干净。
“下去,让她们闻闻。”
“是!”
张二牛走到人群前,伸出那只刚洗过的手。
女人们下意识地后退,捏住了鼻子。
一个满身汗臭的粗鄙丘八,也配靠近她们?
然而,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却霸道地钻入她们的鼻孔,将她们的脚步牢牢钉在原地。
“天啊!”
“我亲眼看他洗掉了!为何手上还有金桂的香味?”
“这香气……竟能留存如此之久?”
“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啊!他那双做苦力的手,怎么配用这么珍贵的东西!”
范春欣赏着她们脸上那副既嫌恶又嫉妒的精彩表情,嘴角的弧度愈发残忍。
“女士们,”他再次开口,声音温和得像个魔鬼,“我再说一次,这些‘大楚移民关怀大礼包’,是晋公赠予各位的临别赠礼。”
“凡承认自己‘大楚移民’身份者,皆可领取一份。”
“当然,若你执意要与大楚一刀两断,彻底放弃国籍,也无妨。本将会在一个时辰后,准时打开关门,放各位西行。”
话音落下,后方的军需营士卒开始将一个个包装精美的礼包搬下车。
那礼包的样式,与范春刚刚展示的样品,别无二致。
“看来……晋公是真心实意送我们……”一个女人喃喃道。
“生于斯长于斯,承认一个‘移民’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就是!在大楚当子民,这些宝贝我们想买都买不到。如今当个‘移民’,反而能白拿?这移民,当得不亏!”
女人们迅速为自己找到了最完美的借口。
“好!范将军,请为我等发放礼包!”之前叫嚣得最凶的那个贵妇,此刻喊得最大声,生怕落于人后。
“当然。”范春笑得和煦,“请诸位,排好队。”
他一边指挥着士卒分发礼包,一边仿佛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提醒各位移民一句。”
“礼包内的这些珍品,份量大约可供诸位使用一月。保质期,则是一年。”
此言一出,刚刚还喜气洋洋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只有一个月的量?”
“晋公这是何意?为何不多给一些?”
范春面对她们理直气壮的质问,丝毫不恼,反而歉意地笑了笑。
“诸位乡亲误会了,非是晋公吝啬。”
“实在是这些,皆为我范氏商行的新品,产能有限,能凑出这十二万份,已是极限。”
他顿了顿,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不过诸位放心,下月起,产能便会提升,届时,所有产品将在大楚全境铺货,敞开售卖。”
“那太好了……等等!只在大楚售卖?”
女人们的欣喜,瞬间变成了惊慌。
“不错。”范春的语气变得公事公办,“跨国贸易,谈判周期漫长,还需铺设商路、建立店铺、完善售后……这些都需要时间。”
“我大楚与魏、汉、吴三国乃是盟友,即便如此,最快也要半年后,才能在这三国买到这些产品。”
“那……那净音天呢?我们去净音天,能不能早些买到?”一个女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范春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酷的公式化口吻。
“净音天乃是新立之国,百废待兴,尤其律法不全。我大楚商贸,皆有商法税法为准绳,净音天没有。”
“我大楚与净音天若要通商,需先订立两国贸易之法,确定关税几何,价格几何。此后,还有商路开拓、店铺修建、售后人员培训、本地雇员招募、商标与专利权的保护……”
范春每多说一个词,下方女人们的脸色就多白一分。
她们听不懂那些复杂的词汇,但她们听懂了一件事——在净音天,别想买到范氏商行的任何东西!
“洗发水,沐浴露,香水……凭什么大楚的女人能用,我到了净音天就用不上了?”
“范将军!那我等用完了,可能回大楚采买?”一位贵妇急切地问。
“这,恐怕就难了。”范春摇了摇头,眼神怜悯得像在看一群死人。
“诸位,已经不是大楚子民了。”
“你们,是侨居海外的移民。”
“从情感上,本将视尔等为同胞。但从律法上,任何外籍人士,哪怕是归国探亲、游学,也必须持有其所属国的官方文书,提前报备行程,申请入境许可。”
“否则,便视作偷渡入境的乱匪。”
范春的声音陡然转厉,一股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轰然压下。
“我大楚,保留一切用武力清剿乱匪的权力!”
话音落定,整个函谷关下,死寂一片。
所有女人都呆呆地看着他,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