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的迷茫过后,项宁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那是一方织造精美的面纱,薄如蝉翼,触手冰凉,在光下流转着玉石般温润的光泽。
“这是……面纱?送给我的礼物?”
礼物?
范立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空手而来。
他面不改色,语气平淡地承认:“嗯,送你的。范氏商行尚未发售的孤品,采用万年冰蚕丝混杂玉髓晶粉织就,你是第一个拥有它的人。”
项宁的心,猛地一跳。
孤品?
第一个拥有?
这几个字眼,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她的心尖,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一丝久违的喜悦与感动涌上心头。
她有些笨拙,又带着一丝珍重地将面纱戴上,冰凉的丝绸拂过脸颊,竟让她因羞耻而发烫的皮肤感到一阵舒缓。
“丞相,好……好看吗?”
她显然将这面纱当成了一件华美的饰品,忍不住期待地问道。
范立审视着她,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很好。”
“把陛下的脸遮得严严实实,这下谁也认不出你了。”
项宁:“……”
所以,这其实是个面具?
……
【叮!】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乱臣的真面目】!】
【本次任务无额外奖励,提前为宿主解锁【万物百科】功能。】
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范立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开口道:“时辰不早,陛下,我们该回去了。”
“嗯?”
戴上面纱后,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目光,项宁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自由感,如同挣脱了无形的枷锁。
她甚至有些喜欢上了这种在大慈王朝街头漫步的感觉。
可现在,范立却要她回到那个清冷孤寂的小院里去?
“范立,你……要回大楚了吗?”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她并不知道,此间事了,他的下一站,是那个名为“南巢”的未知之地。
南巢古地。
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范立眉头微皱,他查遍了五国所有的典籍舆舍,竟找不到任何关于“南巢”的记载。
仿佛那是一个被时间长河彻底淹没,连名字都未曾留下的古老遗迹。
他甚至动用系统新解锁的【万物百科】功能查询,得到的结果依旧是一片空白。
范立只能轻叹一声。
岁月如刀,史书如纸,不知有多少隐秘,早已被斩断、焚毁,湮灭于尘埃之中。
两人回到项宁所居的小院。
“我在外面等。”
青秋清冷地说了一句,便将空间留给了范立和项宁,并未解释她在等什么。
屋内,两人相对而立,气氛再次陷入了某种微妙的尴尬。
项宁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楚国与大慈虽是盟友,但她很清楚,范立与那位尊圣主姚光,早已是死敌。
仅仅是一场产品发布会,真的值得他以身犯险,亲入大慈王朝?
她是皇帝,不是傻子。
她能感觉到,事情绝不简单。
范立沉默片刻,决定说出部分实情。
“我答应了姚光一个条件,陪白世久去一趟南巢古地。”
“作为交换,她会设法让项冲退位,将楚国皇位……让给我。”
“什么?!”
项宁的脸瞬间血色尽失,一片煞白。
但她很快又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着范立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以范家的权势,若真想夺取皇位,何须等到今日?
“你另有图谋?”她试探着问。
范立点了点头:“南巢古地,我或许会死在那里。”
“你不能去!”项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的急切。
范立却只是看着她,缓缓说道:“陛下,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两人之间,有着无需言明的默契。
许多话,不必说透,几个字便已足够。
范立从未放弃过救她。
而她,也一直在等他。
这个所谓的“难得的机会”,便是将她从大慈王朝这座华丽囚笼中解救出去的机会。
但他不可能硬闯。
大慈王朝拥有当世最顶尖的大乘境战力,他必须先设法削弱大慈,才有机会与姚光谈判,或是……直接攻破这片佛国净土。
在棋圣主白世久心中种下心魔,是神来之笔。
画圣主薛素素,‘命’字圣主貂蝉,如今在大明境内,成了他照看下的“婴孩”。
剑圣主韩月,与他的关系日渐亲近,和姚光之间却似乎嫌隙已生。
如此一来,大慈的顶尖战力,便只剩下姚光、青秋、妙音、箭圣主阿昌。
而他此行的下一步,便是策反青秋!
“范立。”
“嗯?”
“你若能救我出去,除了楚国的皇位,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范立以为她话说完了,正准备说几句场面话,却听见项宁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继续说道。
“可是……”
“如果我的自由,需要用你的性命去换……”
“那我,宁愿永世被囚于此地。”
……
大明,京城。
“首辅大人!”
“若小阁老要如此治理云州城,下官宁愿这官不做,这兵……不带!”
在严府门前跪了数日之后,胡宗宪终于见到了当朝首辅,严嵩。
那个干瘦的老人没有再装睡,而那个跋扈的严世蕃,也不见踪影。
据说,秦淮河的烟波画舫来了位新的花魁,小阁老早已迫不及待地要去尝个新鲜。
“胡兄啊。”
严嵩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张枯老的树皮在摩擦,在大堂内幽幽回响。
“你的来意,老夫知道了。”
胡宗宪跪在老人面前,像个等待家父训诫的孩童。
然而,严嵩只说了五个字。
“大明……没钱了。”
胡宗宪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大明没钱了?
是啊,确实没钱了。
那位痴迷修仙问道的嘉靖皇帝,为了炼丹,为了寻求所谓的长生根,耗费了无数天材地宝,早已将国库掏空。
而那位小阁老严世蕃,奢靡无度,其挥霍的程度,比之皇帝犹有过之。
“父揽权,子揽财”,这句在朝野流传的话,指的便是严家父子。
偌大的一个大明王朝,在这父子一“修”,一“贪”之下,早已成了一个填不满的无底窟窿。
首辅大人似乎是怕胡宗宪没听懂,又用那枯涩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大明……没钱了。”
说完这两句话,他便挥手让胡宗宪退下了。
失魂落魄的总督大人,带着一颗破碎的道心,踉踉跄跄地走出了严府。
他忍受了严世蕃数日的折辱,强吞下所有的傲骨与尊严,换来的,却是首辅大人这句让他坠入冰窟的答复。
他似乎别无选择,只能领兵,去夺回云州城。
可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云州城的百姓,重新回到这个官位可以买卖,牧场可以随意侵占的大明吗?
“为大明……便是害了百姓……”
胡宗宪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口中喃喃自语,神情一片灰败。
忽然,一道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胡宗宪从绝望中抬起头,麻木地看着眼前这个身着便服的陌生男子。
他不认识此人。
“让开,本官乃朝廷命官。”他声音嘶哑地呵斥道。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玄天门门主,靖无狄。
他对着胡宗宪深深一躬,声音平稳而有力。
“胡总督,我家陛下,大晋皇帝范立,想见您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