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晋公府。
烛火轻轻一卷,将来自函谷关的密信吞噬,化作一缕青烟。
信上的内容,与范立的预料分毫不差。
范春的阳谋,已然功成。
更有趣的是,范氏商行安插在大明王朝的暗桩传来消息,尊圣主姚光的影响力,早已不限于楚国边境。
大明京城,已有数位高官显贵的家眷,因痴迷那本《净音圣典》,选择了抛家舍业,秘密西行。
而大明嘉靖帝,乃至汉帝刘备、魏帝曹操、吴帝孙权,对此竟都选择了默许,任由这些被蛊惑的信徒离境。
“范立,他们为何不阻止?”
一道清冷又带着些许困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是吕凤超。
自那日卢春秋离去,这位楚国皇贵妃便“顺理成章”地住进了晋公府。
范立曾“好心”提议送她回宫,却只换来她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
她似乎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人心不在,强留无益,反而会成为内乱的祸根。”
范立指尖捻了捻信纸的余烬,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壮士断腕,刮骨疗毒,一个道理。”
他端起茶杯,送到唇边,眉头却几不可察地一蹙。
茶,凉了。
自从吕凤超住进来,为了避嫌,府里的侍女们总是躲得远远的,奉茶这种小事,自然也变得不再及时。
“我……我去为你换一壶热的。”
吕凤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起身。
“有劳。”
范立颔首,目光却在她略显慌乱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
这位文信侯之女,楚国皇贵妃,天资聪颖,心性坚韧,绝非寻常女子。
可这几日,她却总执着于为他烹茶倒水这类琐事。
范立看着她那份刻意表现出的恭顺,眼底划过一丝探究。
一个习惯了云端漫步的人,为何会满足于在泥地里行走?
或许,那些奔赴净音天的女人,除去被蛊惑,也有一部分是在寻求一种……存在的意义?
哪怕那意义虚无缥缈。
就在此时,范立颈间的阴阳链微微发热。
【项宁请求心意相通,是否接受?】
“接受。”
念头刚起,一道光幕便在眼前展开,映出了项宁那张写满焦虑的俏脸。
“范立!出什么事了?为何数万子民逃离大楚,奔赴什么净音天?还有大明、大汉、大魏、大吴的!那姚光是要席卷天下吗?”
小皇帝的声音尖利,充满了恐慌。
范立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席卷天下?
事情若有那么简单,反倒无趣了。
“你还笑!朕将大楚托付于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项宁眼眶瞬间红了,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她虽恨范立,却也知晓,面对姚光这等阳谋,即便她亲政,也同样束手无策。
“陛下。”
“……何事?”
“微臣私下送去给您和青秋圣主的礼盒,可还喜欢?”
项宁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
“你说那个……‘范氏秘制·玉容焕肤礼盒’?朕……朕收到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那滑腻的触感,竟比初生婴儿的肌肤还要细腻几分。
“陛下喜欢便好。”
范立的笑意更深了。
“那礼盒乃限量珍品,所用材料堪比炼制天阶丹药的灵材,便是范氏商行内部,也无几套。”
“这般贵重?”项宁惊呼。
范立点头,慢条斯理地解释:“此物虽是外用,药力却能透皮吸收,功效不输内服天阶丹药。陛下曾言丹药苦涩,不喜服用,微臣便想,此物或许正合圣意。”
项宁彻底说不出话了。
天阶丹药何其珍贵,她却因一句随口的抱怨,便让范立记在了心上,还费尽心思为她寻来这等替代的神物。
这个奸臣……
“陛下,区区人口流失,何足挂齿?微臣早有对策,请陛下安坐,静观其变便是。”
范立随即将“双重国籍”与“美妆攻略”的连环计和盘托出。
项宁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何等阴险!
不,是何等高明!
不,是何等……有远见!
她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很快,净音天的所有女人,都会为我大楚的香水和护肤品而疯狂。届时,滚滚财源将涌入大楚国库。终有一日,便是净音天的子民,也会哭着喊着要一张我大楚的‘护照’!这,便是攻心为上!”
范立结束了他的讲解,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小皇帝的夸赞。
“你……你好卑鄙……”
项宁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范立动作一顿。
这小皇帝,竟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两人隔着光幕对视,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这份尴尬,被端着新茶走来的吕凤超打破了。
“晋公,茶好了。”
她优雅地跪坐于范立身侧,素手执壶,为他斟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
“吕凤超?你为何会在范立府上?”
光幕中,项宁的尖叫声骤然响起。
吕凤超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茶水瞬间泼洒而出,溅湿了桌面。
“陛……陛下?”
她虽知项宁女儿身的秘密,此刻却如被当场捉奸,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本能地向范立身后缩去。
范立心中暗骂。
他清清白白,可吕凤超这个动作,却让他百口莫辩。
“范——立——!”
果不其然,项宁的怒吼声震彻书房。
就在范立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头疼不已时,第三个女人施施然地入了场。
圣主青秋走到项宁身边,坐了下来。
范立目光一凝,他发现,一向素面朝天的青秋,今日竟在唇上涂了一层亮色的唇脂。
正是他送去的礼盒中的那一支。
“刚还急着与他传讯,怎么一转眼,又吵起来了?”
青秋语气清冷地问。
她一开口,项宁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委屈地指着光幕中的范立。
“师尊!他……他把朕的皇贵妃给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