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以为，齐妃会在天亮之后审问成德。
可齐妃一点动静都没有，挽发的时候甚至还让成德帮她选了簪子，虽说最后也没有用。
昨日没睡，齐妃看上去依旧没有什么困意，倒是晨露困得不行，站在旁边都险些阖眼。
好在齐妃让成德伺候着，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只是不停的在翻找自己的首饰，她这才能靠着外面的门歇口气。
一直到午膳过后，翠儿才被带到了齐妃跟前来。
晨露看了一眼便知道，眼前这个翠儿应该是真的，从肃宁回宫，他们已经把之前混进宫的那个人带出去了。
翠儿伏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哆嗦。
她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连为自己辩解都做不到。
但她还是做错了。
回宫以后她试图隐瞒掉自己未曾跟去肃宁的事情，许是被人威胁，许是以为只要自己装作不知道便可以保命。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无论她做什么，在被选中的时候，就注定了会成为上位者的牺牲品。
齐妃倒是没看翠儿，只是让之前见过的翠儿的人都仔仔细细的再看了一遍。
包括成德。
仔细看下来的结果便是，这个翠儿和刚回宫时候的那个翠儿，确实不太一样。
只是当时没人细看，也没人多想，才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之处。
确定了绣雾的感觉没错之后，安静的大堂里才传来齐妃的声音：“那么……当时翠儿离宫的事，是谁多嘴说出去的呢？”
宫里每天进出那么多人，值守的侍卫轮换着，不可能记得每个出入的人。
且当时翠儿是跟着办事的姑姑一起出去的，甚至都没有被值守看见挂牌。
满宫里，只有瑜春宫的宫人才会知道翠儿离宫一事，消息是怎么走漏到宫外，再被旁人掌握的呢？
齐妃此话一出，原本就安静的大殿里，更是连呼吸声都微弱了下来。
无人答话是正常的，这个时候可能呼吸声重一点引起齐妃的注意都会人头不保。
瑜春宫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大肆盘查过了。
就连凤翎的簪子出现在宫里，齐妃也只是私下里盘查的。
好半响，齐妃慢慢站起身来，一路走到翠儿跟前停下。
她蹲下身，就像是昨夜看着晨露那样看着翠儿，声音很轻：“别怕，来，抬起头来看着我。”
翠儿不敢看，也不敢不看，抬起身来的时候已经哭得快喘不过来了，即便如此，也只是无声的哭而已。
齐妃伸手，擦过翠儿的脸颊，原本就吓得不行的人，更是抖得厉害。
“你没有按时回宫，对吗？”
齐妃的声音很轻，目光也很柔和，但无论是谁被这样盯着，都不会真的觉得被安抚到。
翠儿摇头，哭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她甚至都说不出求饶的话来。
齐妃遗憾的叹了口气：“那便是有人把你带走了，对么？”
翠儿点头。
“还记得长什么模样么？”齐妃歪了歪脑袋，虽说这般问了，但对翠儿的期待并不高。
果然，翠儿愣了会儿，显然是根本想不起来，哭得更加崩溃。
“不记得啊……”齐妃慢慢撑着身子站起来，她遗憾的收回视线，看向成德，“没什么用呢，拖出去打死吧。”
大堂里传来很轻的倒吸气的声音。
翠儿僵楞在原地，被拖走的时候，已经完全不挣扎了。
人就被拖在院子里，从大堂看出去，所有人都能看见这幅诡异的画面，齐妃点了成德的名，那块沉重的木板便到了他的手里。
这不是成德第一次碰这块板子了。
但要用这块板子夺去别人的性命，还是第一次。
成德握着板子的手在轻微的发抖，他看着蜷缩在地上的翠儿，只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扯着神经在发痛。
那个盯着他看的人，不是翠儿。
可当时的他，毫无察觉。
成德脑子里乱乱的，昨天的动静他并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他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刺激得齐妃变成了所有人都不愿意看见的样子。
“成德。”齐妃的声音从大堂里远远地传来，“还愣着干什么？”
顿了顿，齐妃似乎在笑：“是舍不得么？”
成德的冷汗从额头流了下来。
自己若是不动手，躺在这里的人，或许下一个就是他了。
“对不起。”成德咬牙，高高抬起手里的板子，砸了下去。
砸红了眼，脑子里便麻木了，成德不知道自己打了多久，但翠儿被拖下去的时候，其实还剩了口气。
不知道是要到更隐蔽的地方了结了，还是齐妃方才说要她的命现在又反了悔。
成德手指抖得厉害，只能握紧拳头，让自己镇静一些。
齐妃的闹劲儿却还没过去，这宫里藏了让她抓心挠肝的人，她必须要找出来。
十年前她赢了，如今她也绝不会输。
翠儿被拖走后，齐妃烦躁的遣散了大堂中的所有宫女，只留了晨露和成德在身边。
蜷缩着坐了会儿，她突然开口道：“去把方承衍找来。”
方才的事情冲击力过大，晨露还顿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齐妃说的方承衍是谁。
若是平日里，晨露肯定会劝齐妃，无缘无故的请钦天令来宫里，恐怕是不好。
但齐妃现在必然听不进去这许多话，说了也是自己吃亏，不如不说，请来的时候稍微隐蔽些就是了。
她把话咽回去，准备往外面去的时候，齐妃又道：“你就说，我这宫里不知道怎么了，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让他过来帮我看看，是哪里冲了天象，还是哪里错了风水。”
有齐妃这话，便算是有了个由头，晨露当即松口气，这般去请倒也说得过去，原本齐妃就常爱看这些东西。
晨露一走，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成德一人陪着齐妃。
齐妃目视前方，没看成德，但话却是对着他说的：“我让你杀人，你是不是心里恨我？”
成德还没回答，齐妃又轻笑着开口：“你这些年人在我身边，心不知道在哪儿。”
齐妃说完，转脸看着成德：“你恨我，怕我，都没关系，反正你这条命是我买回来的，你多活的这些年，都是你不该得的，如果没有我，你早就已经死在荒村道上了，你明白么，成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