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用得极静。
屋子里把凤翎一直以来用着的小桌子撤了，只留了大桌子上的饭菜。
云曜让人都在外面候着，今天给他布菜的人换成了凤翎。
她虽是下人身份，但说实在话，自打到了云曜这里来，云曜就没真的把她当成下人来使唤过。
今天让她布菜，就连陈嬷嬷都察觉出来有些不对味，不像是云曜一时兴起的趣味，他向来不会让凤翎饿着肚子伺候的。
云曜吃得很慢，凤翎肚子时不时传来两声响亮的叫唤也当没听见。
他的火气从何而来凤翎之前是不太能想明白的，今日看见了柳若幸，大概猜到些。
以前云曜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就有些躲着柳若幸，柳若幸为人严厉，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人都颇有要求，所以云曜自然也逃不掉被他教诲的命运。
如今身份对换，柳若幸缺依旧把控着能与他平等谈话的实力，云曜有所忌惮是正常的。
包括今日谈话，凤翎都曾短暂的动摇。
柳若幸掌握的东西，似乎比云曜更多，但这些想也能想到，云曜身为将门孤子，当年在她身边的时候，朝堂之上没有人肯帮扶他一把，这些年靠着自己走到今天的位置，靠的也只是自己手中的兵和剑。
但柳若幸不同，哪怕是离开了柳家，他当初一手创立起来的势力也会跟随于他，以柳若幸的才华和手段，十年间迅速成长扩大自己的势力，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柳若幸说云曜早前根本没想放她进宫，如今妥协，应该是柳若幸翻了什么重要的底牌给云曜，宫里藏着太多的秘密了。
需要一个可以打开这扇秘密之门的人出现。
毫无疑问，她就是这个人。
但云曜和柳若幸的办事方法必然是有冲突的，他大概是怕自己已经被柳若幸绕进去了，说好的投诚的是他，若背地里再跟柳若幸联手，云曜恐怕就不只是生气这么简单的事了。
凤翎给他布菜了一会儿，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该解释的要及时解释，心里闷着，结成疙瘩，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般想着，凤翎撇一眼云曜的脸色，见他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开口唤了他一声：“大人。”
云曜没应，但停下了夹菜的动作。
“大人应该是知道的吧，那位大人一直以来都想让我到他那边去。”凤翎说得直白，这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没有必要搞什么弯弯绕绕，你猜我猜的把戏。
云曜终于抬眸看向她，一脸平静。
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凤翎说什么，他都不会觉得惊讶般。
凤翎深吸口气，又很轻的叹了声：“大人对我很是不信赖呢。”
云曜的眼睛很轻的眯了一下。
“当初既然说定了要跟着大人，我就没想过出尔反尔，若我有那样的念头，青玄一而再再而三的谈及‘自由’一事时，我就该离开这里了。”凤翎站得笔直，颇觉无奈，“大人何不试着信我两分？”
云曜听过她的话，干脆放下筷子，整个人都靠到椅背上，他双手交叠，依旧是那样清冷的神情，看上去像在审视凤翎，以判断眼前这个满身秘密的人，嘴里的话究竟有几分是真的：“你有被人信任的诚意么？”
当初投诚的时候，凤翎的那番话确实有短暂的触及到云曜。
那时候他以为，她是坦诚的。
被控制，被囚禁，被迫成为傀儡，向往自由，想要为自己拼搏一次，不惜赌上性命，是没有错的。
他也愿意给她这个机会，救赎她，更像是在救赎自己，救赎那个他曾经没能护住的人。
但随着池燕的回归，柳若幸的出现，越来越多的线索浮出水面，更多的矛头指向她的身份，云曜不得不对曾经给出的那份信任画上一个巨大的问号。
她真的如她所说，仅仅是一枚用来迷惑他，靠近他的棋子么？
绝不是。
云曜不止一次动过杀心，她那般毫无戒心睡着自己身边的时候，应该不知道冰冷锋利的剑刃差一点就会割破她的喉咙。
柳若幸确实给了他不少的指引，司愉的事情揭开，眼前人身份的冰山一角，都让云曜必须下这个决心。
虽然很早以前就意识到了暗害凤翎的人藏在朝堂之中，不止一个，但柳若幸的话才是真正敲醒云曜眼前迷雾的铁杵。
‘皇权替换皇权’
他的话振聋发聩，讲的已经非常明白了。
能够凝聚起朝堂上这些人的力量，不可能是某一个臣子，谁又会真的服谁呢？若是那样，早就该内部瓦解，乱成一团了。
站在更高处掌握这一切的，必然另有其人，想要真相，就必须要进到宫里去。
凤翎是必须推出去的一枚棋子，生死有命，但事在人为。
可偏就在这个时候，云曜掌握到了另一条情报，很难说是不是控制令羽的那个组织故意为之，但云曜实在没有办法忽略。
他一直在等凤翎的回应，今日她既然想说，那就全都说清楚好了。
凤翎深吸口气，也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
方才柳若幸叫住她，唤她回去之后，讲了一些连凤翎听了都觉得心惊的东西。
也解答了凤翎一直以来的困惑。
为什么会有一张与她相似的脸出现。
柳若幸笑着问她知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时候，凤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道：“要养成一个好棋子，最好的办法不就是什么都不告诉么？”
“那你为何不这样回答你家大人呢？”
“他似乎笃定我在隐瞒，说了也不会信的。”
听完这话，柳若幸陷入了很长一算时间的沉默之中。
不管他最终是真的信了自己的话还是只为了让她进宫，总之，事情始末的大概，凤翎得到了解答。
柳若幸说，她是从温亲伯府出来的人。
却又不是一开始，就生养在温亲伯府里的。
像是雨后山林的春笋。
她是一夜之间，突然凭空出现在温亲伯府的一个人。
而温亲伯府在宫中亲近之人，是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