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真不怪晨露多想，虽说皇上一向待自家娘娘极好，可也不代表真的就能够高枕无忧了。
如今摄政王摆明了是在针对齐妃，想要让自己的人亲近皇上身边，就算齐妃心里了解皇上，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兴许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微末细节不曾在意，便毁了大好根基呢？
说到这儿，晨露还提了一嘴翠儿的事，就是因为一个下等哑巴宫女，谁也没注意，所以才让人钻了空子不是么？
齐妃原本还神情懒怠不想再听了，晨露提及到翠儿，齐妃的神色立马就变得冷厉起来。
她盯着晨露看了会儿，瞧不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好半响后，齐妃才沉声道：“难为你这般上心了。”
晨露额角颈后都有些虚汗，连忙道：“奴婢为娘娘思虑考量，自然是要凡事多加上心的，万不敢再出现纰漏了。”
这话说得是实话，出了翠儿的事情之后，晨露便更是时刻担心着自己的脑袋，提心吊胆的伺候着。
虽说她已经是齐妃身边的老人，但晨露知道，齐妃若是情绪波动起来，真有可能把自己给替换下去。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时候应该多多表达自己的忠心，像是齐妃这样敏感多疑的人，又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上多说几句，总归是对自己没有什么害处的。
果然，晨露把翠儿的事情拿出来说以后，齐妃原本还不以为意的神情有所收敛，她抬眸看着晨露，好半响后，轻应了一声：“差人瞧着些。”
晨露这话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宫里的宫人们知道她的脾气，也惧怕她的权力，不敢有逾矩僭越的举动，自然不需要在意。
但这人是摄政王府送来的，自然和宫里的人是不一样的，她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她们自己心里清楚，就怕贱婢领命前来勾引，皇上现在又正是跟自己怄气的时候，血气方刚的年纪，没准真被她们给得逞了呢？
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对她来说左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只要吩咐下去，自然有人替她办好。
齐妃有令，晨露赶忙应声，正准备退下去着手办这事儿，又听齐妃轻声道：“先探问探问便是了，暂不要轻举妄动，省得打草惊蛇。”
虽说在意一二也无妨，但齐妃还是自持身份，不想手里毫无依据就同摄政王府送来的人计较。
早前云曜席间盯着自己看的神情，她还是颇为在意的。
从里屋退出来之后，晨露转脸准备吩咐候在门边的小宫女去小厨房传一碗甜银羹来，娘娘要吃。
转脸之后余光扫见不远处阴影下似乎站了一个人，晨露吓了一跳，大声问一句‘谁？！’，才看见阴影处的人动了动，烛光稍照亮他的脸，是成德。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了，晨露松口气缓过劲来，吩咐小宫女快去办事，随后上前询问成德怎么这时候到这里来了。
成德撇一眼旁边的寝房，示意晨露借一步说话。
两人站到台阶下的小树丛后之后，成德才轻声道：“御前新来那个小宫女奉茶被留下来的事，娘娘已经知道了？”
晨露颔首，神色有些不好：“瞒不住的，早一些说还好，免得……”
说到这儿，晨露一下住口不再往下说，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脸色比刚才还难看，甚至抬手推了成德一把：“行了，你快回去吧，我这儿正忙得很。”
成德没动，盯着晨露，轻声道：“姑姑还在为之前的事跟我生气么？”
早前挨打，成德是没办法求情说话，翠儿的事情出来后，也不清楚为什么齐妃独独没有罚他一个人。
现在瑜春宫上上下下都知道齐妃疼他了，靠着一张脸就能不吃苦头，多少人嘴上说着羡慕，心里却全是嫉妒和觉得不公呢。
但成德自己的苦，也只有自己心里才清楚，说都说不出来，说出来也是没人信的。
他提起早前的事，晨露立刻打断：“别再胡说了，咱们都是给主子办事的奴才，什么生气不生气的，快回去吧。”
说完不管成德走不走，自己转身便准备回去，被人看见她和成德这样鬼鬼祟祟说话，再添油加醋往娘娘耳边传，她一把老骨头还要不要了。
然而成德并没有打算让她就这么离开，他稍微提高一些声音：“晨露姑姑，御前的一个小太监与我有些交情，兴许我能帮上姑姑一些忙。”
晨露脚下的步子一顿，转脸看成德。
他身上铺了一层浅淡的月光，整个人看上去笼罩着柔和的光晕，若不是穿着一身太监的服饰，俨然是清秀少年的俊俏模样。
晨露有些不忍，旁人不清楚，但她是知道的，成德在宫里的日子，过得真的不好，背地里的流言蜚语，早就足够压垮一个人的心防了，如今瑜春宫里的小姑娘们也不太愿意跟他讲话，孤零零一个人，太可怜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些怎么会是他的错呢？
他也从来没有因为娘娘的喜爱而对她们做过任何不好的事情，只不过是因为不敢对娘娘的行为非议愤怒，所以只能将矛头对准了成德罢了。
毕竟人都需要有一个宣泄口来发泄。
成德笑得凄然，衬得月光更冷：“我可以帮姑姑探问消息，届时姑姑只管说是自己的功劳即可，不必提别的……”说完，像是怕晨露拒绝，成德甚至都不敢停顿，急忙紧接着道，“姑姑，我真的想帮一些忙，可以吗？”
他的语气像是被丢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小狗或许还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被抛弃，可成德是活生生的人，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孤身一人。
他厌恶这冰冷的宫墙，也害怕一个人孤独的活着，若是身边真的只剩下了齐妃一个人，那么他要怎么活下去，怎么支撑住自己的信念？
只能自己去找一些温暖，试图缓和现在这个如僵局一般的环境。
他不想接受齐妃的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