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衍止住脚步。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本宫让你们走了吗?”宜妃转身进到内殿,没一会,便拿了一个匣子出来。
她在宇文衍面前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块沉金色的令牌,令牌上书有“御赐金牌”几个大字。
宜妃抓过宇文衍的手,将金牌塞到他手上,“此乃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若有万一,可保一命。”
宇文衍严肃的面容舒展开来,眸中划过一闪即逝的动容,但随即,他一边说“谢母妃!”一边将金牌又放到了夏未晞手中。
未等夏未晞推辞,宜妃便恼道:“衍儿!免死金牌只能保一人性命,本宫想保的是你!”
“若我们真出事了,母妃难道觉得自己可以独善其身吗?”
夏未晞嘴角不可抑制地扬了扬,这女人倒是爱子心切,说话也很是直接。
若是以前,她可能会觉得宜妃自私,可自从自己有了孩子后,她便觉得一个母亲想要保护儿子,不管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事。
宜妃却以为夏未晞在怼她,正要生气,却见夏未晞上前一步,将沉甸甸的金牌又放回了她手中,浅浅笑道:“所以,令牌母妃自己拿着就好。您的儿子已经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您且相信他便好。”
软硬兼施的一番话,倒让宜妃气不起来了,总觉得想说什么,却又似有东西堵在喉咙处,说不出来。
宇文衍原本还担心夏未晞生气,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出这番举动来,而且说的话简直就像夏日的一壶凉茶,让人心里无比舒服。
他的心情顿时大好,也跟着道:“是啊,母妃。儿臣也做父亲了,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不领情便算了。——徐嬷嬷,将免死金牌收好,本宫留着自个儿用。”宜妃双眸中闪烁这不易察觉的泪花,很快,她便若无其事地恢复一张冷脸,但语气却已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宇文衍笑了起来,再次告退。
宜妃又恼道:“成天就知道告退告退,你有那么忙吗?来都来了,用完膳再走!”她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见宇文衍没有答应,她又将不悦的目光看向夏未晞,“本宫吃斋,你若是吃得惯呢,也不多你一双筷子。”
“那便叨扰母妃了。”宜妃别扭地示好,夏未晞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接受。
毕竟是宇文衍的妈,孩子的奶奶,不必亲若母女,也无需视若仇人。
这一顿饭,宜妃虽然还端着姿态,却也不是真的吃斋,厨房依旧做了鱼肉过来。
席间,三人各自吃着自己的饭,谁也没有说话。
终究还是宜妃先打破了沉默,她抬了抬眼皮,不悦地看着大口吃饭的夏未晞,“没娘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夏未晞顿时觉得饭菜都不香了,夹菜的筷子停了下来,这女人真是什么话不好听就偏要说什么。
宜妃却丝毫不自知地继续说:“既然你嫁入了皇家,言行举止就得有严格的规范。——徐嬷嬷,你去将我那本《女德》拿过来。”
“……”夏未晞听到“女德”二字,便蹙紧了眉头。
宇文衍也察觉到了她的不高兴,赶忙说:“母妃……”
“女人说话,你给我闭嘴。”宜妃不等他说话,便狠狠地瞪他一眼。
此时,徐嬷嬷已经将《女德》拿了过来,宜妃示意她递给夏未晞,“回去后,你将此书抄写十遍,直至背诵全文。”
夏未晞接过《女德》,瞄了一眼后,并未直接表态,而是道:“母妃已将此书背诵得滚瓜烂熟了?”
“自然,这是为人母为人妇最基本的。”
“那母妃因此牢牢抓住了皇上的心么?”
夏未晞如此直白的话,直接让宜妃臊红了脸,她紧张地四下看了看,咬牙低道:“混账,有你这么同本宫说话的么?”
“臣妾不过是让母妃认清现实而已,一本《女德》起不了任何作用,您想抓住圣心,我有办法。但看母妃愿不愿意听了。”夏未晞微微颔首,浅浅微笑,却句句说到了宜妃心坎上。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内心纠结万分。她想要听听夏未晞究竟能说出什么来,却又拉不下脸来说这句话。
宇文衍见状,故意冲夏未晞笑道:“本王想听。”
夏未晞却不慌不忙地看了眼《女德》,言下之意很是明显。
宜妃咬了咬牙,朝徐嬷嬷挥了挥手,“拿走吧!”
算是败下阵来。
而后,她又遣退所有下人,末了,看自己的宝贝儿子似乎也有些不顺眼。
宇文衍接收到母亲嫌弃的目光,自觉地退下:“母妃,儿臣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未处理,要不您和未晞先聊着,儿臣等会再过来?”
“嗯。”宜妃喉咙里发出一个低低的声音。
整个屋子里终于只剩宜妃和夏未晞了。
宜妃没想到,大家一走,夏未晞更是肆无忌惮起来,叉开腿大快朵颐,似乎忘了自己刚刚说过什么。
忍。
再忍。
最后忍无可忍,宜妃胸脯一上一下的起伏着,低喝一声:“夏未晞!”
“母妃,你的女德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吗?”夏未晞挑了挑眉。
“你!”宜妃鼻翼翕动,深呼吸几口气后,终究还是放软了声音,“你刚刚说的可以教本宫抓住圣心,可是真的?”
“是啊!男人嘛,都那么回事,就看您敢不敢做了。”夏未晞仿佛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你说。”宜妃十二分看不惯夏未晞这番姿态,却还是忍不住向她讨教。
“欲拒还迎,热二冷三。”夏未晞吃了一块鱼肉,这宫中的厨师就是精心,不是无骨的鱼,但鱼肉里却一根刺都没有。
宜妃半天没有做声,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其实她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还没到四十岁,这在现代,甚至可能还没结婚,人生正是灿烂的时候。
可她窝在宫中,各种勾心斗角,不到四十的脸,即使再怎么保养,也掩饰不住常年争斗留下的狠厉痕迹。
“就这样?”宜妃苦等她的下一句,却硬是等到她饭都吃完了也没等来。
夏未晞故意问:“对啊,道理本就很简单。”
“……”宜妃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问出内心的疑惑。
“母妃还有疑问?”
宜妃尴尬地直了直身子,又整了整额发,方才梗着脖子问:“什么叫热二冷三?”
“对他热乎两天,让他倍感关爱,却在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又冷落他三天,找各种借口拒而不见,实在推脱不掉,就见了却不让碰。如此几回,只要您不犯大错,皇上基本就不会忘了您。”
夏未晞说完,宜妃的神情却复杂起来,到最后,连看她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了。
那是老鹰护雏的凶狠表情。
“所以你就是这么搞定衍儿的?”
完蛋,忘了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