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拐八绕的,终于来到了子书家,那是一个简陋的三房草棚,院子里有一个羊圈,但里面已经没有羊了。
她家一共有三口人,母亲早逝,上头还有一个哥哥。
夏未晞到达他们家的时候,子书的哥哥吴有财正在舀水喂给父亲喝,看到妹妹突然回家,他先是欣喜地喊了声:“有花!”吴有花是子书的本名。
继而道:“你们莫进来!”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从隔壁家探过头来,“花花回来给你爹准备后事的吗?”
子书眼里噙着泪,闷声回复:“何婶子,我爹还没死。”
何婶子一边吃着南瓜子一边说:“也就吊着最后一口气了,迟早的事。”
“你!”子书气得说不出话来。
何婶子突然“啊哟!”一声叫了起来,张开嘴一看,口里竟然多了一颗小石子,牙齿都被嗑出血来。
夏未晞冷冷地道:“再乱说话小心你的舌头。”
何婶子吐了一口血到地上,气呼呼地说:“你是谁?我怎么说话关你屁事?多管闲事。”
子书正准备说她的身份,夏未晞却将她拉到身后,面无表情地对何婶子道:“我是子……花花的朋友,花花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我该不该管?”
小米团也跟着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就是,我们是来给花花爹治病的!”
“治病?哈哈哈……”何婶子大笑起来,“小崽子,你知道吴大叔得的什么病吗?还套个里裤在脸上,笑死人……啊——”
她话未说完,吴有财从屋里出来了,一盆冷水“哗啦!”一声直接浇到了她脸上。
“何婶子,看在何大夫给我爹看病的份上,今天只是泼你一盆水,再对我家客人不敬,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吴有财!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活该你爹短命!不只是你爹,你和你妹也活不了多久……”何婶子气得跳脚大骂,但她似乎很怕吴有财,一边骂一边往屋里躲。
吴有财还想翻篱笆过去,被子书拉住,“哥,算了,咱们先看看爹吧!”
吴有财这才将目光看向夏未晞和小米团,“这二位是?”
“这是王妃,郡主。”刚刚夏未晞挺身而出,让子书非常感动,眼圈有些发红。
“草民给王妃、郡主请安。”吴有财匆匆说了一句,便疑惑地将子书拉到一边,“花花,你怎么这样糊涂,爹得的可是天花!要是传染给贵人,我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我知道,可是……”
“是我们非要来的。”夏未晞听力极好,自然是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小米团也自豪地道:“对呀,这位哥哥,你不用担心,我娘亲医术很好的。”
吴有财虽然也希望爹能好起来,但也不愿意病急乱投医。
世家小姐们觉得好玩学点医术也是常有的事,但能治天花……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啊!
“王妃,您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我爹那个病,何大夫已经看过了,治不好了。我们现在只求他能少一些痛苦,安安静静地离开。”
小米团一听,睁大了亮晶晶的双眸,“我娘亲可不是一般的大夫。”
吴有财依旧是无法相信,坚持道:“王妃,天花传染,您还是请回吧!”
正说着,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吴有财顾不得说其他,慌忙跑了进去。
“爹!爹你怎么啦?”
床上,子书爹已经失去了意识,咬牙牙关浑身打颤,额上、脸上、脖子上,随处可见椭圆形的皮疹,有的疹子已经流出了黄色的浓水,看起来很是骇人。
“打开门窗,通风透气。米团给他们每人发一个口罩。”夏未晞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电子体温计,往子书爹额头上探了探。
39.2度。
患者已经开始有高热症状了。
她又仔细给他把了把脉,细细地看了看他出疹的地方,松了口气。
还好,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
夏未晞给了吴有财一盒药膏和几颗药,“把这几颗药给你爹服了,药膏涂抹到患处,多喝温开水,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她说得可真轻松。
心里虽然不赞同她说的,但吴有财还是收下了药,“谢谢王妃。”
“擦药的时候戴上手套。”夏未晞将一副医用手套递给吴有财。
这时,窗户处突然传来一个笑声,依旧是刚刚那个讨厌的邻家婶子。
“这位姑娘,你就别逞强了,我夫君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夫,连他都说治不好了,你以为你是大罗神仙下凡?”
夏未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嘴角勾了勾,“远近闻名的大夫?”
“那是!”何婶子骄傲地抬了抬下巴,“瞧你这细皮白肉的,还带了个孩子,就赶紧回去吧!感染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花花给了你们多少钱治病?”夏未晞并没有理会她的“好心”提醒,突然问道。
何婶子掰了掰手指头半天没有算清楚。
子书小声道:“家里卖羊卖的钱,还有您给奴婢的赏钱,全给何大夫了。如果要继续治的话,还得花更多……”
“花了这么多钱连病都没搞清楚,就敢自称名医?我看就是个坑蒙拐骗的庸医!”夏未晞声音陡然一沉,眸色狠厉地看向何婶子。
何婶子被看得一哆嗦,但马上又气吼吼地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说我夫君是庸医!?”
“连天花和水痘都分不清楚,可不就是庸医吗?”
“什么?”吴有财和子书也惊得张大了嘴。
下一秒,吴有财抡起板凳就要朝何婶子砸过去。
吓得何婶子又开始躲:“放屁!明明就是天花,你个小姑娘懂个屁?——哎哟,孩子他爹,你可回来了!快来快来,这里有个小姑娘骂你是庸医呢!”
没一会,何婶子就拖着一个穿着灰色长裳,肩上挎着棕色箱子的男人进来了。
何大夫今日在街上遇到一个穿着上等料子的女子,那人给了他一袋银子,要他让一个自称医者身边带着孩子的女子出丑。出手如此阔绰,事成之后还会有更多的奖赏。
他自然得多加卖力了。
如今看到看到夏未晞的模样,一身精美的白色锦袍,身边带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与那人的描述正好吻合。
想来就是此人了。
于是,他上前一步,趾高气昂地道:“经我手治好的病人不说一万也有上千,谁敢说我是庸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