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月圆之日,青谖一大早便起来盛装打扮,穿上大红色的嫁衣,头戴凤冠,再盖上红盖头,端端正正地坐在闺房里等待迎亲。
可是青谖从早上一直等到晌午,饿得肚子咕咕直叫,良辰吉日都误了,也不见昆仑派的人来。
姥姥站在大门口,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盼着迎亲队伍,可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忙派人去昆仑派打探打探消息。
这一去一回又耽搁了不少时间,那人回来满脸是汗,还没进门就慌慌张张地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昆仑派出事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姥姥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昆仑派的人全都死了,满地都是尸体,吓死人了!”
姥姥一听有如五雷轰顶,忙问道:“那掌门和王灼呢,也死了?”
“我一看全是死人,也没敢细看,就忙回来通知姥姥您了。”
“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招呼好客人,看好青谖,先别告诉她。”
青谖在房中饿得实在受不了了,便趁人不注意将桌上的糕点拿了几块,躲在盖头下偷偷地吃起来。
吃到第三块,青谖噎得直拍胸口,咳嗽了起来,此时盖头下面递上来一杯茶,青谖忙接过喝了。
正喝着,突然头上的大红盖头被人揭开,青谖抬头一看眼前的人居然是子翊。
子翊拿着盖头,见青谖抱着茶杯鼓着腮帮子,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样子着实可爱。
“子翊,你怎么来了?”
“我来向青谖仙子讨一杯喜酒喝啊。”
青谖小声嘀咕道:“你还真不客气。”
“不请自来,唐突了。”子翊听见了说道。
青谖忙笑着说道:“没有,没有。来了都是客,欢迎,欢迎。不过这是新娘子的房间,你不能进来,还有你怎么能乱揭人家的盖头呢?”
子翊笑了笑,说道:“仙子莫恼,是在下失礼了,我是想将贺礼亲手送到仙子手上。”说着,子翊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匣,里面是一块墨色衔尾盘龙玉佩,下缀黑色的流苏穗子。
青谖拿在手里瞧了瞧,只见玉色漆黑如墨,质地坚韧,手感十分温润细腻,实乃世所罕见,赞道:“好一块墨玉啊,真是见都没见过,想必它一定价值连城吧?”
“美玉方能配佳人,除了青谖仙子外,三界之内恐怕再无人配得上此玉了。”
“哪有,你也太客气了。不过你这个人也真奇怪,养的兰花是黑色的,送的玉佩也是黑色的,
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青谖仙子不必多虑,这玉既是贺礼,也是上次的谢礼,还请青谖仙子务必收下。”
青谖听了只好说道:“好吧,那我收下就是。谢谢啊,想不到你如此用心,我之前误会你了,还以为你是那等薄情寡恩之人。”
“青谖仙子说得不错,我的确薄情寡恩,甚少与人来往。”
“怎么会呢,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子翊摇了摇头,说道:“一看见你就没有了。”
“为什么?”
“在青谖仙子面前可以不用设防,敞开心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愉悦。”
“哈哈,我这个人是没什么心眼的。好了,把盖头还我,你到外面喝酒去吧。”
子翊看了青谖一眼,双手展开替她重新盖上了盖头,又握了握她的双腕,方离开了。
天黑之后,姥姥终于回来了,她佝偻着身子,神情疲惫地遣散了客人,瘫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过了半刻,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接着便昏迷了过去。
青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闺房等了一天,也不耐烦了,吵嚷着“不嫁了,不嫁了”,底下的人也不敢告诉她真相。
直到看见姥姥吐血昏迷,这才觉察事情不妙,在她的追问下才得知原来昆仑派被灭门了。
青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手腕上的玉镯碰到了桌子,随即传来“哐当”两声,两只玉镯都碎落在了地上。
青谖捡起玉镯,第一时间想到要拿谖草去救他们,有多少就救多少,希望还来得及,正要走时,姥姥醒来拉住了她的手,说道:“不用去了,救不活了。”
“我不相信没有谖草救不活的人,我要去试一试。”
“他们早已元神溃散,救不回来了。”
“唉,到底是哪个天杀的下此狠手?好好的一桩喜事变丧事......”雀婶哭着说道,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青谖想到与王灼相处的短暂点滴,想起他笑起来的样子,心中顿时一阵酸楚,但是她却哭不出来。
“昆仑派仙术高强,又有地形、结界、阵法庇护,能在短时间内杀死昆仑派上下五百多人,使他们的元神尽失,绝非等闲之辈所能为。”姥姥说道。
这一夜注定无眠,姥姥心中就像压了千斤重的担子,整晚胸闷气绝,辗转反侧,长吁短叹,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反倒是青谖醒来又是一副神清气爽、没心没肺的样子,再一看腓腓,似乎胖了一圈,原来它整夜都趴在青谖床边,将她心中的难过、忧伤等负面情绪全部都吞噬殆尽,吃得肚皮圆滚滚的。
青谖洗漱完照例跑到厨房找吃的,却见灶凉锅冷,根本没人做早饭。大家夜里都没睡好,此刻都还没起来。
青谖没法儿,只好自己动手做了一锅粳米粥,就着凉拌脆瓜,吃了满满一大碗。
姥姥起来后,什么都没吃,便急着赶去昆仑派料理后事。
蜀山、青城、长留、逍遥等众仙派都闻讯陆续赶来,帮忙安葬出殡。
青谖跪在王灼棺材面前,给他烧着纸钱,她明明应该难过才对,可偏偏一点儿感觉没有,好像她从来都不认识王灼一样。
“节哀”、“不要太难过,保重身子要紧”......不断有人过来安慰姥姥和青谖,青谖显得一脸茫然,她不知道是不是该装得难过一点才好,可她偏偏最不会装。
好不容易挨到吃丧宴,青谖的胃口依然出奇的好,满桌子就她吃得最香最多,在姥姥的提醒下她才稍微收敛了一点。
青谖有些异常的行为举止给她招来了不少闲话。有人说她傻里傻气的,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难过,像个空心萝卜。还有人说她八成是个不祥之人,克死了昆仑派......
被人在背后不断指指点点,说三道四,青谖头一次觉察自己有些不太正常,这明明不是她的本性,但她却不知该如何向别人解释。
正在疑惑和恍神中,腓腓立即觉察到了青谖情绪的异常,忙上前来舔她的脸颊,青谖第一次推开了它,自己一个人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