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天,阿香在一堆矿渣中发现了一抹青碧,扒开来一看足有鸡蛋大小,忙拿起来对着太阳光一照,通体碧绿,颜色鲜亮,几乎没有杂质,摸着手感也很细腻温润,阿香顿时血液上涌,难不成她真的捡到宝了?
阿香急忙收起来,待太阳落山回去之后,找了隔壁相熟的田婶,让她帮忙看看。田婶在灯下瞧了又瞧,最后确定这确实是一块上好的碧玉,最少值五十两银子。
阿香一听,眼睛都直了,抱着玉石一晚上没睡踏实,第二天天一亮就跑去当铺,当了五十五两回来。
阿香发了意外之财,终于可以告别捡玉渣的生活,转而开始收购玉石。就这样生意越做越大,三年之后嫁了个名叫王琥的玉器商,两人便一同在街上开了家玉器行。
仅仅三年,阿香却仿佛变了一个人,因为长期服用血丸,她面颊凹瘦,眼圈乌黑、嘴唇乌紫,不光容貌上老了十岁,身体也慢慢崩坏。
婚后怀了三次孕,可都没挺过头三个月,便胎死腹中。最近一次好不容易费了半条命生下来,却是个瘦小的死胎。
丧子之痛,痛彻心扉,阿香心如死灰,后来因为容颜衰败、多年无所出而被丈夫休了妻。临走的前一天,阿香别无所求,除了自己平日里积攒的一百两私房钱外,只要了一把宝镜。
不仅因为这把宝镜是当初新婚燕尔时丈夫送给她的,价值不菲,更因为上面镶刻了一块碧石,就是当初她典当掉的那块,王琥有心又加价给赎回来了。
这把宝镜曾经寄托了阿香关于生活的美好想象,可如今她只能一个人背着包袱,行走在回乡的路上,满心凄凉。
一路上阿香看见废矿堆里捡矿渣的人越来越少,行乞的人反而越来越多。一位老妈妈看见了阿香,忙上去抱住她的腿行乞。
“行行好,家里的小孙儿三天没吃东西了。”
阿香一听这声音很是相熟,再细细看了看她那张饱含沧桑的脸,问道:“你是田婶?”
“你是?”
“我是阿香。”
“你是阿香?我都没认出来,你不是去当少奶奶了嘛,怎么会在这里?”
阿香低着头,垂着泪,说不出话来。
“好孩子,别哭,这年头大家都艰难,走,有话回去慢慢说。”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起各自的境遇,都唏嘘不已。田婶告诉阿香她家的老房子塌了,便邀请阿香到她家去暂住一下,阿香无处栖身,只好如此。
多年未见,田婶家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她的儿子和儿媳一看阿香穿着不俗,一开始好声好气,后来知道了她只不过是一个弃妇,还要在她家暂住,便拐了弯的跟她要银子。
阿香怕漏财便说自己身无分文,田婶发了好大一通火才留住阿香,让她晚上跟她同睡。没有多余的枕头,阿香便将包袱垫在了头下,阿香吃了十粒血丸,便昏睡过去。
第二天,阿香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包袱,却发现里面的一百两银票、宝镜和首饰通通不见了,连血丸药瓶也空了。
阿香立即找田婶一家对峙,田婶什么都不知道,儿子和儿媳装傻,说阿香昨天还说她身无分文,谁偷了她的钱?
阿香听了急得哭了起来,开始四处找她的东西,连厨房都找了,昨天还揭不开锅呢,今天炉灶上已经炖起了肉汤,阿香气得连锅端起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小孙子一看肉没了,顿时哇哇地哭起来,坐在地上撒泼。儿媳上前打了阿香一个巴掌,阿香还手,两个人扭打成了一团。
最后两个人都打得气喘吁吁,脸上都挂了彩,阿香说你们等着,我要去报官!可刚一转身便被打昏在地。
等阿香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柴房里,嘴里还塞着破布,真是欲哭无泪。到了晚上,腹中饥饿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药瘾发作了,难受得她眼泪鼻涕直流,浑身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咬,心痒难忍得在地上直打滚,还用头不停地撞击地面,磕出了满地的血,却浑然不觉得疼。
到了夜深人静时,田婶叫醒已经昏死过去的阿香,帮她松了绑,递给了她一个包裹,含泪哭着说对不起她,让她赶快走。
阿香也顾不得许多了,先逃命要紧,接过包袱一口气跑了老远才敢坐下来歇口气。阿香打开包袱,发现有药瓶,还有一个用布巾包裹着的几十枚铜板,看样子是田婶平日乞讨所得,还有那枚宝镜,只不过碧玉和宝石以及镶的金边都已经不见了。
宝镜已经沦落为一枚最普通的铜镜,恰如自己不幸的人生,阿香看向镜中的自己,发现那张脸憔悴衰老到陌生,她已经许久未曾这样注视过自己了。
活了半辈子却一无所有,阿香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月亮,那样清冷的光辉,让人通体生寒,感觉这人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眷念的了。
于是阿香拧开了药瓶,将剩下的几十枚血丸一口气倒进了喉咙里,不一会儿阿香便感觉到腹中剧痛,精神恍惚与浑身抽搐随之而来,阿香开始口吐鲜血。
弥留之际阿香再次揽镜自照,鲜血不断从她口中往外翻涌,阿香却努力挤出微笑,仿佛又看见了曾经那个年轻,总是怀揣捡玉发大财的自己,真是天真得可笑啊。
阿香仰起头哈哈大笑了起来,接着又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洒在了镜子上,模糊了镜面,阿香终于闭上了眼睛。
这时,周身弥漫着黑气的魔阴石凭空出现,正是阿香死前的怨念将它吸引了过来。魔阴石进入了阿香体内,她以魔化的形式得到了重生。
阿香拿起镜子,用手轻扫了下镜面,镜子上的血污即刻不见了,缺失的宝石嵌坑也被黑石填满,此刻阿香手里握着的已经是一把魔镜。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的自己又恢复了年轻时候的美貌,肌肤润泽,两颊饱满,仿佛一点儿风霜都未曾浸染,尽管她实际上的样貌是狰狞的、可怖的,她却一无知晓。
不知不觉天亮了,在体内魔阴石的控制和指引下,阿香将魔镜悬于空中,幻化出无数个镜子飞向四面八方,接着落在了地上,等待人们捡起它。
只需向镜中看上一眼,人们便会自动进入镜中的虚幻世界,看到你此时此刻最想看到的场景。
无数个捡矿工都看见了自己满地捡宝石的画面,越挖越多,一个个晶莹碧绿、光彩透亮,每一块都价值不菲,跟梦里的情形一模一样。
“发财了!发财了!”陷入癫狂中的人叫喊着,干脆丢掉手中的铁器,开始用手挖,越挖越使劲,即便磨破了手指,满手是血也不在乎。
篓子装满了,用牛车、马车来拉,装满家里的所有箱子、柜子,连床上都铺满,最后铺得满满一床,人躺在上面高兴地打着滚,笑得脸都歪了,一点儿也不嫌硌得慌。
可是美梦终究会戛然而止,伴随着镜中的世界烟消云散,镜外的人还来不及看一眼真实而惨淡的世界,便被魔镜吸干了能量,一命呜呼。
被紧握在手中的魔镜又飞了出去,接着寻找和等待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