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真宫主关于天魔大战所知有限，只能把她所知道的悉数告诉了青谖。
青谖听完后，久久回不过神来，想不到父亲与母亲之间的爱情是如此凄美惨烈，想不到自己之所以拥有能恢复与生俱来的治愈力，原来是因为母亲死前的最后一滴血泪在滋养疗愈着自己。
青谖忍不住轻唤了声“母亲”，接着投入瑶真怀里哭了起来。瑶真抚慰了她半天，方才止住了。
“那后来呢？你们又为何会沦落至此？”青谖一边擦眼泪一边问道。
“经过一连串的灾难，南海生灵已经所剩无几，大家纷纷逃的逃，散的散，大江名湖去不了，无人敢收留，所以只能跻身此深潭之中，了此残生。”
“这里的水月宫看起来很不错啊。”
“水月水月，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瑶真开门一看是齐殷，便说道：“你们聊吧，本宫先出去了。”
齐殷关上门，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青谖，那眼神里有无限的关切和怜惜。
“你在门外都听到了？”
齐殷点点头，说道：“差不多。我原本以为我的身世够坎坷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曲折离奇。”
“不过幸好你有爷爷和妹妹，我有姥姥，幸好我们遇见了彼此。”
“想不到你竟是一只人鱼，真想看看你的真身是什么样子。”
“你会害怕吗？”
“怕你的真身？只要是你我就不怕。”
“人鱼一族，落泪成珠，她们的命运也总是跟眼泪相关。我是问你怕不怕我会泪尽而亡，怕不怕我们不得善终？”
“怕，当然怕。如果不能与你朝朝暮暮、细水长流，那我就与你同生共死、轰轰烈烈，这二者总能得其一吧？”
“真的？你不后悔？”
齐殷摇了摇头，说道：“此生无悔。答应我，以后不管遇上什么艰难险阻，我们俩都一起面对，好不好？”
青谖看着齐殷深沉的眼眸，那里总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于是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的隐忧顿时烟消云散。
齐殷将青谖紧紧地搂在怀里，摸了摸她的胳膊，说道：“瞧你这段时间都瘦了，你这样奋不顾身地救我，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青谖被齐殷这句话逗笑了，拽了拽他的白胡子，说道：“老爷爷，你行吗？”
“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齐殷说着作势要来亲青谖，青谖忙笑着躲开了。
齐殷有些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头发和胡子，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这副样子可真是老态龙钟，已经差不多在棺材里躺平了。罢了，姑娘你还是另寻好人家吧......”齐殷说着转身就要走。
青谖忙一把拉住他，说道：“别走嘛，这是暂时的，你只是精力虚耗过度，等你身子慢慢恢复了，这须发定会由白转黑的。不过这样也好，若非舍不得细水长流，我宁愿与你一夜白头。”青谖摸着齐殷的脸说道，两人彼此注视的目光渐渐胶着，齐殷自然而然地吻住了青谖。
齐殷正闭着眼睛，专注醉心之时，青谖忽然笑了起来，齐殷有些不解地看着青谖。
“你的胡子，好痒痒。”齐殷听了越发用胡子使劲往青谖的脸上蹭，逗得青谖呵呵地笑了起来，连声求饶。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道：“玲儿来给二位送餐。”
齐殷开门，接过餐盘，说道：“有劳玲儿姐姐了。”
青谖一看有鱼有虾，还有几碟水草，看起来格外鲜美，真是让人食欲大振。齐殷被关在芥子时空里那么久，已经太久没吃东西了，忙夹了一块鱼放进嘴里，嚼着嚼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怎么了？不好吃吗？”
齐殷勉强咽了下去，说道：“没有看起来那么好吃，你尝尝。”
青谖也尝了一口，发现的确不怎么好吃，再尝尝其它的几道菜，都味如嚼蜡。
过了一会儿，玲儿来收盘子的时候，发现还有许多剩余的，便问道：“怎么难道饭菜不合二位的口味吗？”
齐殷忙说：“没有，是我们不饿罢了，多谢款待。”话刚说完，齐殷的肚子就饿得咕咕叫了两声，他只好尴尬一笑。
也不知是不是晚上吃的东西不新鲜，齐殷和青谖都闹了肚子，轮流起夜好几趟。
“你说咱们这大晚上的遭的什么罪啊。”青谖对着齐殷说道。
“就是啊，该不会是有人在饭菜里下毒了吧？”
“不可能，瑶真宫主不会这么对咱们的，挺多是水土不服吧。”
“咱们快回去吧，回去运运气，调养一下。实在不行，等天亮以后，找那位龟大夫讨点药吃，应该就没事了。”
“好。”
齐殷牵着青谖的手往回走，却发现眼前空无一物，原来精美绝伦的水月宫突然间好像凭空消失了。
“发生了何事？咱们不会是迷路了吧？”青谖问道。
“是啊，怎么这么奇怪。”齐殷说着拉紧了青谖的手。
这时，两人看到前面有一妇人，衣衫褴褛，头上披着一块破头巾，她一看见两个人便忙用头巾遮住脸，跑开了。
齐殷拉着青谖追了上去，却见瑶真走了出来，月水宫也好端端地出现在眼前。
“这么晚了，你们俩会何在此？”
“宫主，我们刚刚看见一位可疑的人出现，您有看见吗？”青谖问道。
“还有一件古怪的事情，刚才我们明明看见水月宫好像消失了。”齐殷也不解地说道。
“有些事情你们还是不知道的为好，身在这水月之境，就当作是一场梦境好了。”
听见瑶真话里有话，齐殷便说道：“梦境再美，终有醒来的时候。当梦醒时分，又该何去何从？”
“倘若能在梦境里待一辈子，又有何不可？”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说得我一头雾水。瑶真宫主，瑶真姨娘，你就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青谖拉着瑶真的手撒娇道。
瑶真看了看齐殷，说道：“你让他说，他似乎已经猜到了。”
“莫非眼前这一切都是假象不成？刚才那位妇人就是您？”齐殷试探地问道。
瑶真苦笑了一下，以面纱遮面，再拿下来时，她已经容貌大变，变成了一个捉襟见肘、衰老枯瘦的妇人，吓得青谖忙松开了手。
“你们想知道真相，我便让你们好好见识一下。”
说着瑶真再一挥手，水月宫再次消失不见，她领着两人四处看了看，只见一个个鱼虾蟹精已经恢复原形，各自蜷缩着，跻身在泥坑、蚌壳里，看起来甚是凄凉。其中有两条鲛鱼和龙鱼依偎而眠，便是玲儿和珑儿了。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南海消亡，我等偷生于此，虽然能暂时保住性命，却很难适应这里淡水的生活，而且食物物资匮乏，只能勉强饱腹，就连死鱼烂虾都要屯着慢慢吃。所以我们不仅体弱多病，而且还在加速衰老。”
齐殷和青谖听了面面相觑，这才知道他们闹肚子的原因。
“所以您就变化出了水月幻境，给大家营造一个美梦？”青谖问道。
“没错，我本是南海蜃女，能够制造海市蜃楼，这也是我被推举为水月宫主人的原因。不过，这海市蜃楼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所以每到夜深人静之际，一切都会被打回原形，我就得重新施法一次。”青谖听了心疼地握住了瑶真枯瘦的手。
“这么说来，大家都知道这海市蜃楼是假的，却甘愿生活在假象中？”齐殷问道。
“没有多少人有勇气面对残酷的真相，如果没有这层幻境，恐怕很多人一天都活不下去，包括我在内。”
“南海虽然没了，为什么不能去其它三海？”青谖问道。
“我们都是南海余孽，戴罪之身，谁敢收留？当年我的小儿子病危，走投无路之际，我也去求过情，可不止一次被拒绝了......”
“那您的儿子......”
“没了，回来的途中就没了......”
“这太不公平了，你们也是天魔大战的受害者啊！”
“事已至此，还上哪儿讨理去论公平不公平。”
“真不知道，我们有什么能帮助你们的。”
“天底下不知道还有多少像我们这样在小水坑里苟活之人，你帮不过来的。其实说实话，难得有活物掉落深潭，原本是想拿你们当盘中餐的，没想到却是故人之女。你们还是离开这里吧，越快越好。生死有命，就让我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青谖听了，内心涌起一阵悲楚，用力地抱住了瑶真。
第二天，瑶真便催促齐殷和青谖离开。
临行前，青谖说道：“瑶真姨娘您放心，我们回去一定想办法解救你们。”
“不必多做徒劳之举，我们已经认命，好好地过好自己的日子要紧。齐殷，替我照顾好青谖。”
“我会的。”
青谖依依不舍地不断回头挥手，与瑶真的短暂相识，让青谖觉得是离母亲最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