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悠然独自从另一条路绕到府门边，那里刚好种着一排翠竹，将小径掩得不见人影。
刚靠近府门，她便听见凌清宴冷沉地声音响起，“内子病得起不来床，我正要去圣前替她解释，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前去？”
内侍监是马贵妃跟前的老人，一向仗势横行宫里，但眼下对着凌清宴，却也不敢多言半句。
“这……这就不必了吧，”内侍监皮笑肉不笑，“既然宁司正还在养病，老奴这就回去禀明娘娘，后头若还有传召，老奴再来就是。”
宁悠然冷冷眯眸，昨天她还道马贵妃心生忌惮不敢再有动作了。
却没想到，只是短短一夜，她便按捺不住又起了加害之心。
这个女人当真是心如蛇蝎，又蠢钝不堪！
“再来做什么！”
凌清宴口气越发凌厉，“你回去只管回禀贵妃娘娘，若还要教什么规矩，就到圣前教罢！”
宁悠然眼中闪过一抹眸光，打狗还需看主人，他对这内侍监当真一点儿都不客气！
就算对凌清宴全无好感，此时她还是十分佩服他这性子。
若是对待宁萱萱也能有这般干脆利落，自己也不至于心冷至此。
内侍监最后只得灰溜溜回宫复命，宁悠然正准备转身回后院，却听见凌清宴一句，“还不出来？”
原来这个狗男人早已知道自己在这儿偷听。
宁悠然撇撇嘴，从绿竹后面走出来，迟疑片刻还是道了一声，“谢谢！”
“这几天你不要上朝了，圣上面前我自会解释，”凌清宴淡声开口，“马贵妃若是再派人来，我也会想办法打发。”
宁悠然心下讶异，他这是要护着自己？
可是她却没有丝毫感恩和庆幸，心中仍是紧绷着那根弦。
之前自己不也以为可以与他好好相处吗，结果如何？还不是被他利用算计！
这一次虽然承他照顾一夜，又借他躲过马贵妃的刁难，宁悠然却不愿白白受这份“恩惠”。
“你昨夜熬了一夜，对寒毒不利，今日等你忙完，我替你调理吧。”
宁悠然说这话时脸上波澜不惊，可凌清宴心中却好似被投下一颗石子。
她这是要立刻还情？
自己昨夜照顾她时，并没有想过要她如何报答，她何必急着撇清？
“嗯。”凌清宴眼底一抹失望，转身出了府门。
……
晌午之后，马贵妃果然又派人来探视，却依然被程木挡在门外，只得气冲冲折回宫中。
马贵妃听了内侍监的回禀，气得连摔了两个茶盅。
“凌清宴这是要反天吗！连我的人也敢这般应付？！”
往日，凌清宴与马家虽然不大对付，可是碍于她兄妹在前朝后宫的势力，也不敢对峙得太过明显。
如今皇帝对太子和凌清宴已经偏袒得太过明显，这一切无不透露着危险的信号。
若只是这两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个宁悠然在中间蹦跶，挑起许多自己始料未及的惊涛骇浪。
今日晌午，她刚派人去宣宁悠然入宫，皇帝身边的内侍监便过来传了圣谕，准许宁悠然在府中养病，不必参与规矩教习。
这不是明摆着打自己的脸么！朝中难道真的要变天了？
不！她决不能坐以待毙！马家也绝不能被这些人拿捏！
马贵妃不敢往下深想，朝铃桃阴冷吩咐一声，“你去给我想法子打探，那个贱人到底病到了什么地步！”
“是，娘娘！”
……
是夜，凌清宴回府比往日都要早。
宁悠然早已准备好祛毒的热水和银针，在厢房等着他。
果然如她所料，因为熬夜的缘故，凌清宴体内的寒毒又蠢蠢欲动，不过比起之前却平和不少。
“大人最近倒是很自律，没有喝酒也没有动怒。”宁悠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忍不住开口缓解一下气氛。
凌清宴沉默半晌，幽幽一句，“你诊费这般离谱，我何必跟银子过不去。”
宁悠然正在扎针的手忽然顿了顿，然后又嫌弃地重重扎了一针，“真是越有钱越小气！不过这次你不必心疼，我不收诊费！”
“那可真要多谢宁大夫——嘶！”
凌清宴只觉得背后一阵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不是想谋杀……”
宁悠然皱眉，幸好“亲夫”二字被他死死卡住，不然眼下真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又再陷入尴尬的沉默。
扎针结束，凌清宴只觉得身上经脉好似尽数打通，整个人都轻盈通泰许多。
“去热水中泡着，半个时辰之后就可以上床休息了。”宁悠然一边吩咐，一边收拾银针等用具，看着像是准备离开。
凌清宴透过氤氲看着那窈窕身影，心中有些失落，不自觉脱口问了一声，“女官一事也算尘埃落定，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宁悠然手上一滞，眼中多了一层晦暗不明。
他为何要打听这个？
自己如何打算与他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他希望自己有什么打算？
难怪他近来对自己百般照顾，不会是盼着自己提和离吧？
见她沉默不语，凌清宴忽然意识到什么，口气忽然有些罕有地急促，“你不必多心，我不过随口一问。”
宁悠然犹疑转身，她真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
骄傲自负如他，还屑对自己解释？
她回想起凌清宴近来的离奇表现，心中不由防备更甚。
但至于要防备什么，她也没个头绪。
反正对于这出尔反尔、喜怒无常的狗男人，自己多防备些总是没错的。
“再过半月不就是新开科考的日子吗，”宁悠然不冷不热的应付，“我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书，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些吧？”
一说到这个，凌清宴脸上不由自主一抹自得。
“我虽出身簪缨世家，但也是参加过科考的。”
宁悠然见他这副神色，便知道他当年成绩不俗。
不由暗暗后悔，干嘛给他炫耀的机会？
“你想问什么只管问，”凌清宴微微仰起头，眼中带着几分戏谑，“我不收你银子。”
宁悠然：？这狗男人近来去何处学会了耍嘴皮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