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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枝春山2025-04-19 10:385,285

5.

再次睁眼,已在一处静室,一张温润如玉的笑脸映入眼帘。

“醒了?你这人怎地不会照顾自己,身子这般虚弱还要搬动那么重的包袱。”

“要搬家与我说一声便是,何须自己动手。”

男人在我面前轻声埋怨,却让我心头暖暖的。

我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看向为我斟茶的陆深。

“你怎得抽得出空来看我,府中事务不忙吗?”

陆深点了点我的鼻尖,像逗弄小孩子一般。

“我又不是三岁稚童,都三十有余了,难道还不能出来处理些私事?”

陆深眼中满是宠溺,让我枯萎已久的心突然有了生机。

陆深乃是父亲生死之交陆远山膝下唯一的儿子,他三岁那年,陆远山夫妇遭遇山匪不幸身亡,只剩下陆深一人。

临终前,陆远山将陆深托付给父亲,父亲便将他如亲生儿子般养在身边。

他年长我一载,小时候我总像个小尾巴似的整日跟在他身后。

每当那些顽童欺负我时,他总是挺身而出,以瘦小的身躯为我挡下所有拳脚。

即便被打得鼻青脸肿,他还是紧紧抱着我安慰道,说他永远是我的大哥哥,要护我一生一世。

年幼无知时,我还天真地许诺,长大后一定要嫁给他,与他相守到老。

我们的情分,大约是从我遇见沈明那时开始疏远的。

他曾郑重其事地对我说过与父亲几乎一样的话。

说沈明这等寒门子弟,他一眼便看出此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日后必会背信弃义。

可我却执迷不悟,宁可与父亲断绝关系也要嫁给沈明。

陆深本是考中了京城最好的学堂,却在我与沈明相好后突然选择了远赴他乡做官。

那时我还以为他是想见识更广阔的天地才选择远行。

直到后来,他有一次饮醉后给我传信,说实在无法忍受每日看我与沈明卿卿我我。

那时我才明白,他对我的心意或许不止是兄长对妹妹的疼爱,还有别的情愫在里面。

可那时我正沉醉在与沈明的情爱中无法自拔,便装作不知情。

如今,陆深当年的话一语成谶,我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无颜面对陆深。

可他却一直默默关心着我,我也只将自己染上痨病的事告诉了他。

若说此生有何遗憾,大概就是当年辜负了陆深的一片真心。

眼泪不争气地又流了下来,陆深细心地替我拭去,轻声安慰着我。

“好了,与那负心汉和离你也解脱了,放宽心养好身子,我还等着将父亲的生意交给你打理呢。”

我苦笑一声。

“别说笑了,我已是痨病入膏肓,不可能好转了,我只求我死后,你能替我照顾好父亲,帮他将生意继续做下去。”

这些时日,都是陆深抽空来照料我。

而沈明那边连一封书信都未曾送来。

反倒是白柔每日都差人送来她与沈明恩爱的消息来刺激我,一日都不曾间断。

6.

一月后,我的身子也已病入膏肓。

如今的我,只能靠些粥汤和药汁勉强维持着性命。

连下榻走动都已力不从心,说话也变得十分吃力。

这日清晨,陆深正在房中照料我,沈明突然闯了进来。他看着我躺在床上苍白的模样,冷笑一声:“装得还挺像,连床都不下了?”

我虚弱地咳嗽着,一丝血迹沾在手帕上。沈明却毫不在意,反而走近几步,语带讥讽:“苏眉,你这戏演得够久了吧?我今日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过几日我就要和白柔成亲了,你这病,该好了吧?”

我心口一痛,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陆深见状,立即上前扶住我。他转头怒视沈明:“你这般无情无义,也配称为读书人?”

沈明不屑一笑:“她自己装病骗我,现在还在这里装可怜。”话音未落,陆深已经一拳打在他脸上。

“滚!”陆深怒喝一声,“若不是看在你还算个读书人的份上,我今日定要你好看。再敢来打扰苏眉,我必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看着这一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陆深轻轻拍着我的背,柔声道:“别哭了,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啧啧,我就说她怎么突然同意和离了,原来她在外边养的野汉子就是你啊,陆深,当年我就知道你对她有心思,你这个软骨头,我不要的你倒是来捡!”

“不过我提醒你,她怕是有病,生不出孩子,不然怎会八年都没有身孕呢,你小心接了个烂摊子!”

我真没想到,沈明竟能恶毒至此,不仅盼我早死,还出言不逊地辱骂陆深。

陆深面无表情,手却紧紧攥着拳头,青筋暴起,又想上前,我拉了拉他的衣袖他这才作罢。

我深知陆深的性子,他并非表面看起来这般温和,若是沈明知道他的手段,断不敢在他面前这般.沈明突然恶毒的笑了起来。

“不怕告诉你,白柔已有了身孕,这才急着与我成亲,苏眉,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我沈明就要当爹了!”

我忽然记起从前瞒着沈明的一桩旧事,那就是他不能生育。

我担心他知晓后会自惭形秽,特意把这事瞒了下来,也因此被他乡下的父母嘲笑了多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

但从前沈明多少还念着我的好,也帮着我一起抵挡他父母的压力。

没想到如今他有了白柔,竟把这事拿来讽刺我,我冷笑出声。

“那孩子是不是你的.....谁知道呢。”

他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即爆发出一阵怒吼。

“苏眉你这个歹毒的贱人!你就是见不得白柔一点好,若你能对她宽容些,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你瞧瞧你,二十好几了,人老珠黄,又不能生育,离了我谁还要你,带着我给你的银钱独守空房去吧!”

成功激怒了沈明,我倒不急了。

“我没有对一个狐媚子宽容的习惯,我就算无人要,也强过你替人养儿子!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沈明悻悻的离开了。

7.

陆深轻柔地将我揽入怀中。

“我的小眉,你是跟了个什么样的混账过了八年啊,你且好生养着,我定让沈明那个畜生跪地求饶!”

话音刚落,白柔竟差人送来一封信,那丫鬟递信时还故意高声道:“我家小姐说了,待她进门做了沈家正室,定要好好\'照顾\'夫人呢!”说罢还冷笑连连。我接过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贱人,你这病秧子还不快些和离,我肚子里可是沈明的骨肉,你这种不下蛋的母鸡,也配做沈家主母?”我气得浑身发抖,陆深见状忙将我扶住:“小眉别气坏了身子,这对狗男女,我定让他们好看!走,咱们这就去寻他们算账!”

我咬牙点头:“好,我倒要问问这白柔,她肚子里的野种是打哪来的!”

陆深小心地扶我上了马车,亲自送我。

行至一处路口时,我却看到旁边那顶轿子里的女子有些眼熟。

即便她垂着帘子,我还是认出来了,正是白柔无疑。

而抬轿的却不是沈家的轿夫,领头的是个相貌俊朗的年轻男子。

我心中疑窦丛生,这个时辰,她不在沈家,跑出来做什么?

为她带路的那个年轻男子,又是谁?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心中升起,我示意陆深跟了上去。

轿子行了约一刻钟,在一家名叫回春的医馆前停了下来。

我身子不便,又怕被白柔和那男子发现,便请陆深暗中查探。

不多时,陆深便回来了。

那个年轻男子竟是陪着白柔去看诊,陆深派小厮进去打听,两人竟是来抓安胎药。

陆深目光闪烁。

“好家伙,还真让你说中了,沈明那个混账这是替人养儿子,喜当爹了。”

“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我总觉得白柔和这个男人之间另有隐情!”

陆深刚要离开,沈明的人就追了上来,我木然地听着他传话。

“老爷说,烦请姑娘去商量地契分割的事情呢,姑娘快些吧。”

“小眉,我陪你去。”

陆深轻轻握住我的手。

不多时,就看到了黑着脸的沈明。

我刚下马车,沈明就冲我和陆深讽刺开口。

“怪不得来迟了,原来是跟野汉子鬼混耽误了时辰啊,他是看上你那十万两才跟你在一起的吧?”

“沈明,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眼里除了银钱就是外室?下作!”

陆深将我拉到身后,目光如刀般盯着沈明。

“沈明,我是读过圣贤书的人,不想跟你计较,但今天在小眉面前,你再敢放肆试试?”

“呵,一个靠着女人吃饭的软骨头还敢在我面前摆谱,信不信我抬手就——”

咔嚓一声脆响,陆深一把扭断了沈明伸过来的手指。

“你继续啊,看你还敢不敢动手!”

陆深浑身杀气四溢,宛如阎罗殿里走出的判官,居高临下地瞪着沈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取他性命。

沈明猛然想起什么,瞳孔紧缩,浑身战栗。

8.

“你、你莫非就是传闻中苏大人身边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陆深?你、你真是他?!”

陆深闻言,一脚将沈明踹倒在地,踩在他的后背上。

“总算还有几分眼力!这世上难道还有第二个陆深不成?!”

苏景山是我爹,苏府是远胜于沈家的大族,我们苏家也是当地传承数百年的望族。

虽然我与爹断绝了关系,但沈家这些年的发展,商圈里也多少看在沈明是我爹女婿的面子上。

他吃了这么多年的暗中好处,不知感恩,却还如此欺辱于我。

只怪我太过心软,从未向爹提起他的恶行,否则即便陆深不出手,爹也早就灭了沈家百次了。

沈明这才明白自己得罪了何等人物,平日里他连陆深的名字都不敢提。

每每听同行谈及,都说是苏大人身边那个杀神,没想到如今杀神就在眼前。

沈明也不傻,识时务者为俊杰,爬起来扑通一声就给陆深跪下了。

“江、陆爷,是小人有眼无珠,求您开恩,饶了小人一命吧!”

陆深咬牙切齿,看向我。

“你欠的不是我,该向谁赔罪你心里清楚。”

沈明神色僵硬,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但最后,还是一咬牙,给我磕了个头,恨恨地说道。

“对不起!我错了!”

我看得出他是被陆深逼迫才低头,这等虚情假意,我根本不在乎。

沈明这才起身,掸去衣上尘土,忍着断指的痛问我。

“你方才说有惊喜要给我,莫非就是让陆深废我一指?”

沈明面色阴沉地问道,我冷笑一声。

“那不过是个意外,真正的惊喜,你且听好了。”

我缓缓走到沈明面前,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你可知道,你心心念念的白柔,那个你要娶进门的女人,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

沈明脸色顿时大变:“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那你可还记得三年前去回春医馆看过郎中?郎中说你天生绝嗣,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子嗣。我本想着夫妻一场,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可你倒好,不仅背叛我,还被人骗得团团转。”

我看着沈明惨白的脸色,继续说道:

“白柔那个贱人,整日里在外头勾搭年轻后生,你以为她真心实意对你?她不过是看中你有钱罢了。她肚子里的种,是那个叫阿锦的小倌人的。”

沈明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不可能...这不可能...”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扯了扯嘴角,

“我得了肺痨,大夫说活不过三个月了。你等着收到我的死讯吧,到时候你就能光明正大地娶你的白柔了。只可惜,你这辈子都只能给别人养儿子了。”

说完,我由陆深搀扶着走向马车,不多时,身后传来沈明凄厉的吼叫。

“不!这定是假的!这不可能!白柔你这个贱人!若是真的我定要你的命!”

“苏眉!你当真染上肺痨?为何瞒我至今!你是存心要我后悔是吗?!”

我与陆深对视一眼,相视而笑后离去。

路上,想起因为沈明,我竟与爹断绝来往八年之久,心中不免愧疚难安。

我望向陆深。

“回去帮我收拾行李吧,余下时日,我想回府陪伴爹亲。”

陆深颔首。

“苏叔若知你愿意回府,定会欣喜若狂。”

“你们父女二人,性子都如此刚烈,这些年来,苏叔虽面上与你断绝关系,实则时时挂念,每每提起你时...”

我再难自持,泪如泉涌,放声痛哭...

9.

当日午后,陆深便帮我收拾妥当,回到阔别八载的苏府。

我离府时,爹正当盛年,风姿尚存,如今再见,他已是鬓染霜华,形容枯槁。

所有的责备与抱怨,在重逢时都化作相拥而泣。

爹只是不住拍着我的肩头,老泪纵横。

“好孩子...总算回来了...”

待坐定后,我向爹讲述这八年的经历。

为免他动怒,我刻意隐去了沈明背叛与纳妾之事,只说他已无情意。

爹还是气得脸色铁青,一把将手中茶盏摔得粉碎。

“沈明这个狗贼!我早就说过,此人不可托付!也该让他尝尝苦头了!”

“陆深!传我的话,从今日起,沈家便是我苏府的死敌!我要他沈家一月之内在京城除名!”

当得知我已是肺痨晚期,爹神色骤变,面如土色。

“荒谬!你年纪尚轻,怎会得此恶症?可曾请几位大夫诊过?”

我一时愣住。

“爹,我知你难以接受,可这是回春堂的诊断,已是最权威的了,实在不必再——”

这时,外头小厮来报,说回春堂的张郎中亲自登门,我以为是开方子的事有疏漏,便让他进来。

“小姐,老朽有愧,方才细查诊案,发现诊错了。您并非肺痨,而是风寒入肺,调养月余便可痊愈......”

听罢此言,我喜极而泣,一把抱住了爹。

“爹!我真该听你的多请几位郎中看诊!张郎中刚说诊错了,我不过是风寒入肺罢了!”

爹也激动地拍着我的肩膀。

“好啊好啊,看来我这张嘴倒是开了金口,为父从未因一句话这般自豪过......”

我看到一旁的陆深也终于舒展眉头。

“老天有眼!眉姑娘,这是上苍觉得你受了委屈,特意给你机会脱离那个狗贼,重获新生啊!”

听了这番话,我豁然开朗,因一场误诊,让我看清了沈明的真面目,还得以摆脱这段孽缘,当真是因祸得福。

三日后,陆深特意请来京城最好的医馆,集结名医为我诊治。

大夫们开的方子很是管用,说是调养两月便可复原。

在养病期间,我听闻一则消息,说是沈家突然失去了所有商路,欠下巨额银钱,已是入不敷出。

更有传言说沈明发现他新娶的夫人白柔,竟与一个戏子暗通款曲,还有了身孕,却要他认下这个孽种。

不仅如此,白柔还偷偷盗用沈明的印信,将沈家两成家产转移到了外地。

沈明一怒之下将白柔送进大牢,自己则为躲债不知逃往何处。

这段时日,沈明还多次派人送信来,在信中痛哭流涕地骂自己是畜生,求我原谅。

他在信中辩解,说自己也是受了白柔蒙骗,不知她如此歹毒,还在暗地里处处与我作对。

可这一切解释都已无济于事,我命人将他的信件尽数烧了。

两月后,我身子大好,接掌了苏家的生意。

爹还直接收购了几近破产的沈家产业,交由陆深打理。

不久后,衙门发出告示,说是有人在一处荒宅中发现一具腐烂多日的男尸,查验后发现竟是沈明。

放下告示,我看向陆深,轻叹一声。

“当初沈明说我诈他肺痨晚期,或许,我该谢他一句乌鸦嘴。”

“不,你更该感谢自己,终于有勇气从这段孽缘中解脱。”

我与陆深紧紧相拥,一年后,我们完婚,开启了崭新的人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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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天阉夫君竟喜得大胖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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