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周姐那边沉默许久，接着她重重吐口气，如释重负的道，"那就好，师父没事就好，我还怕他出事呢......"
我没有拆穿。
"那我赶紧去中心医院看看他。"
"好。"
周姐来的时候，师父已经做完手术转到普通病房。
她想进去却被门口的保镖拦住。
"你们拦我干什么？不认识我是谁？"
保镖公事公办的态度，"秦总吩咐了，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我是他经纪人我都不能进吗？"
周姐以为我没在里面，就开始撒泼，"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秦川的金牌经纪人！敢拦我，活腻了吧？"
动静太大，我怕影响到师父休息，于是走了出来。
看到我后，周姐面色一僵，接着尴尬的笑着。
"秦川，你在里面啊？那你快让我进去，这两狗腿子拦住我不让进。"
"不了，这段时间师父得好好休养，不便被打扰。"
"我进去照顾他啊。"
闻言，我紧紧盯着周姐，她被看得心虚。
许久，我才缓缓道："你是经纪人又不是护工，怎么能让你一直照顾人呢？"
"回去好好休息吧，过几天电影上映，就要开新闻发布会了。"
我故意让她误会。
这样，她就没心思来打扰师父了。
师父休养的这一周，我亲自照顾，除了我跟医生，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有了上一世的前车之鉴，我不敢马虎，生怕出什么纰漏。
生命就是这么脆弱。
这一周里，周姐快急死了。
这天，她终于找到我。
"秦川，我知道师父回来了，应该是你跟他一起去参加新闻发布会的，可电影都要上映了，如果再不召开，只怕外界会怀疑电影质量有问题，影响票房啊。"
她说这话时眼神闪烁，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
我抬眸看向她，今日的她特地打扮过、
一身香奈儿的名牌套装，带着卡地亚的限量珠宝，还化着精致的妆容，整个人看着光鲜亮丽。
她站在落地窗前，阳光打在她身上，闪得我眼睛发疼。
她的意思很明显了，这副打扮分明是为了发布会准备的。
我故意装傻，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这事我心里有数，不急。"
"不急吗？可我听说投资方都催你好几次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上午王总还打电话来问这事呢。"
周姐摸摸耳环，那是我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秦川，我也是想替你分担嘛，你师父刚做完手术身子恢复还要一段时间，可发布会等不起啊。"
她踱步到我面前，弯下腰，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这样吧，你带我去，我绝对不会让你丢脸的，我这些年带过的艺人也不少，好多艺人顶流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来了，她说这话时的表情我太熟悉了，就像当年哄我签约时一样。
我有两个引路人的事情，外界早就传开了。
娱乐圈的记者们已经写了无数文章揣测这事。
不止是周姐，很多人都在等着这个新闻发布会看我的态度。
投资方、媒体、粉丝，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出戏。
他们都想知道，在我这个徒弟心中，到底是经纪人重要还是师父重要。
这不仅关系到我的立场，更关系到我未来在圈内的路该怎么走。
毕竟，这代表我承认了谁才是我的伯乐。
选择周姐，就是选择商业路线；选择师父，就是选择艺术路线。
周姐生怕我变卦带了师父去，这样她后面的计划还怎么执行？
我能感觉到她的不安，她的手指正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周姐，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别急。"我依旧平静地说。
"我怎么不急......"
周姐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立刻意识到失态，赶紧换上笑脸，"秦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人，这事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强装镇定地走了，但那脚步明显有些慌乱。
我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讽刺。
当晚，我去看师父的时候，他也提起了这件事。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器发出规律的声响。
看样子，周姐下午来闹过。
床头柜上的水杯倒了，水渍还没干，地上还有几片被揉皱的纸巾。
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病人都不放过。
"徒儿，师父不行的，师父就是个老戏骨，没见过大场面，你要不还是让她跟你去吧。"师父的声音有些发抖。
师父扣着手，一整个不自在。
他苍老的手指在被单上来回摩挲，眼神躲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师父，您想不想让真相大白？"我在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
师父愣住了，随即点点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他眼睛红了，声音哽咽，"徒儿，你信师父，师父当初真的没想放弃你，我就是死也不可能不要你这个徒弟的，是她把你从戏班子里骗走......"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感受着他的颤抖，"我知道师父，但外面的人不信，我不想再让您被冤枉，您跟我一起去，说出真相好不好？"
师父脸上再次出现挣扎，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我知道，在他这一辈人眼中，名声就是一切。
在老一辈艺术家眼中，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宁愿忍气吞声，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
师父沉默了很久，想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终究是点了点头。
他的眼神坚定起来，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电影已经上映一周，票房节节攀升，可因为师父身子需要时间恢复，所以我把发布会推迟了。
每天都有媒体打来电话询问具体时间。
尽管如此，热度还是很好。
狗仔队天天守在医院门口，想拍到我们的照片。
毕竟我的演艺之路跌宕起伏，师徒关系又复杂。
这种八卦新闻，最能吸引眼球。
没有人不爱看热闹的，尤其是在这个娱乐至上的年代。
当听说我要带师父去参加新闻发布会时，周姐坐不住了。
她闯进我的办公室，脸上的妆容都有些花了。
她冲到我面前质问，声音尖利，"秦川，你想清楚了？你要带那个过气老戏骨去参加？这可是全国媒体都会到场的发布会！"
"你放尊重些，那是教导我演戏的人。"我冷冷地说。
"呵，你现在知道感恩了？那我还是把你捧红的人呢，你怎么对我的？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那个破戏班子里唱戏呢！"她的声音带着讥讽。
事到如今，周姐也不想装了，撕下了温柔体贴的面具。
"白眼狼，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让你烂在那个小戏班子里。"
我平静的看着她，看着她扭曲的表情。
办公室的灯光打在她脸上，让她显得格外狰狞。
她现在歇斯底里的样子，跟上一世我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时她也是这样，对着我奄奄一息的身体发泄着她的得意。
不同的是，上一世她真的好得意。
她站在我的病床前，一字一句地告诉我真相，看着我绝望的眼神。
"既然你决定这么做，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丢下这句话，周姐转身离开，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办公室的门被她重重摔上，整个房间都在震动。
她要做什么，我心里是有数的。
毕竟，这一切我都经历过一次。
5
新闻发布会候场。
师父虽然年纪大了，但一身正气，穿上那件老旧的长衫反而更显几分风骨。
他偷偷往会场里面看，看到那么多记者，他瑟瑟发抖。
"徒儿，我......"
"师父，您什么都不用说，坐在我旁边就好。"
时间到了。
我让师父挽着我的手往会场走。
我脚步很慢，在等他。
看到是师父，下面人一愣，接着闪光灯不停亮着。
才落座，各种尖锐的问题就抛来。
"秦川，你今日选择带师父来参加发布会，是因为更认可传统戏曲吗？"
"那周姐呢？她对你的栽培之恩还比不过师徒情分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真的吗？"
听他们围剿我，师父急了，他攥紧手指瞪着那些人。
"我徒儿才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们别乱说。"
我拍拍他，安抚着。
"很感谢大家来参加今天的发布会，电影能有今天的成绩，自然也少不了大家的支持。"
"关于我的师承问题，既然大家好奇，那我便跟你们分享一下吧。"
我不急不慢的说着。
下一秒，周姐出现了，她泪眼婆娑的看着我，开始表演。
"秦川，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这些年，我把你当亲弟弟一样，尽心尽力的培养你，给你最好的资源，否则你能有今天吗？"
"我以为，只要我对你足够好，师徒情分就不重要，可你师父找上门后，你们把我当成助理使唤，还要把我踢出公司......"
"秦川，你好狠的心啊。"
发布会的大屏突然切换，上面是周姐被打骂的视频。
她准备做得还挺足。
顿时，所有人的眼神变成刀子看向我跟师父。
他们就差骂我忘恩负义了。
"不是的，她说谎......"师父急了。
可很明显，空口白牙根本没有说服力。
这是我们的师徒恩怨，而看热闹的人恨不得事情越闹越大才好。
"你说不是，证据呢？"
师父哑口无言，他没想到这一出，怎么可能有证据？
"心虚了是吧？各位记者朋友，我求你们替我做主啊。"
周姐拉起袖子，手臂上是刺眼的伤痕，"我本来不想计较的，可我没办法看着这对忘恩负义的师徒享尽名利！"
"天啊，烫伤、刀伤这么多疤，怎么下得去手的啊？"
"你这样的人，也配当演员？"
"赶紧退圈吧！"
……
台下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
我却是一脸淡定的望向了周姐。
"你知道诽谤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我扫向那些记者，"还有你们，知道散播谣言要承担什么后果吗？"
"我诽谗，证据都摆出来了，秦川，我本不想闹得这么难看，是你逼我的。"周姐呲牙咧嘴的说。
"好，既然要算，那就算清楚。"
大屏熄灭后又亮起，上面播放的都是这段时间我派人收集的证据——
自打我重生回来的第一天，就在剧组安了监控。
视频里，周姐对师父的所作所为一一曝光。
从威胁、谩骂到逼迫吃不该吃的食物，甚至还有她用我的前途要挟师父放弃手术的录音。
周姐当场石化，她没有想到我能拿出这些证据。
顿时，全场安静，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反转。
周姐反应过来后立即否认，"假的，都是假的！"
"这些是他剪辑的，我没做过这些事。"
说这些话，她自己都心虚。
"如果你们怀疑真假，可以送去技术鉴定，我配合。"
我撩起眼皮看她，"你的视频，我是一定要送去鉴定的，这脏水可不能这样泼。"
见情势对自己不利，周姐就想跑，却被我安排的人拦住。
6
"别急啊，还有事情要问你。"
我不急不慢问，"你说当初是我师父放弃我，你发掘了我的天赋，对吧？"
周姐眼神飘忽，"是啊，怎么了？"
"根本不是这样，是有人把秦川骗走了！"师父大声道。
"为了给自己脱罪，你什么话说不出来？"
周姐抱着手，大概是笃定这事过去很久没办法查证，所以咬死是师父的问题。
"我查了，当初是你把我骗走，本来是想把我卖给别的经纪公司的，对吧？"
我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跟我没关系的事情一般。
当年，周姐就跟一些黑心经纪公司有勾结。
她经常把一些有天赋的孩子骗出来卖，那天她把我骗走也是打算卖掉的。
可就是那天，她的老板看中了我的潜力，说我气质出众，让她好好培养我，说不定能成为顶流。
因为我，老板对她态度好了很多，而且还给她升职加薪，后来她就带着我进了这个圈子。
我大学毕业以后，公司突发变故，老板破产，他跳楼自杀了。
现在想起来，我觉得那未必是意外，就周姐的手段，说不定就是她设计陷害的。
一是因为跟着老板没有发展前途。
二是因为她在外面已经物色好了新的艺人，一个比我年轻五岁的男孩。
老板死后，周姐抛弃了我一段时间。
但是不枉费师傅这么多年的栽培，我靠着扎实的演技很快就在圈子里站稳了脚跟。
看我有发展前途了，周姐又找上门。
再不久，师父就找来了。
而周姐一个劲的说师父教出我这么大却不管不问，看我红了才想认回这个徒弟，导致我对师父印象很差，所以只信任她。
现在想来，周姐这挑拨离间的本事真的不同一般。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所有人都咋舌。
没想到周姐竟然贼喊捉贼。
"这些都是他编的，你们不要信他！"
周姐急了，然后直接把最靠近她的摄像机给砸了，"拍拍拍！拍什么拍？想死啊？"
"信不信我让你们全都吃官司？"
周姐呲牙咧嘴的威胁最靠近她的那个记者。
我笑着站起来，"这件事我会替我师父讨回公道的。"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来参加新闻发布会。"
话落，我扶着师父离开。
记者涌过来，还想问什么，却被我安排的保镖拦住。
办公室里，师父红着眼看我，咬着牙忍住眼泪。
"徒儿，师父没想到你私底下做了这么多，谢谢你相信为师。"
"师父，是我没有保护好您，还质疑您，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
我抓住师父的手，"接下来我们好好拍戏就行。"
7
我把所有的证据都提交给了警方。
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们深入调查，发现周姐这些年竟然还牵扯进了艺人贩卖和潜规则交易。
她经手过的受害艺人起码有几十个。
我咋舌，只觉得自己幸运。
毕竟，如果当初被卖了，下场可想而知。
周姐被关进警局，要求赔偿那些受害艺人五百万。
这钱对她来说并不多，就这些年收的黑钱都不止这些。
还完钱以后，她身上分文不剩，她又觍着脸来找我。
"秦川，虽然姐当初接近你确实目的不纯，但你现在不是大红大紫了吗？你看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不能不管我啊......"
我撩起眼皮看她，"你差点儿害死我师父，你要我怎么管？"
"当初如果不是你，我至于跟我师父分开这么久？"
"没能酿成大祸是我的运气，但不是你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见怎么都说不动我，周姐急了。
两个人之间一旦撕破脸，再演戏她便没了耐心。
"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是吧？以为我没了你活不了？我呸！"
周姐恶狠狠的瞪着我，"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把你卖给那些地下经纪公司。"
她恨不得我毁了，但自己的报应来得更早。
周姐刚走出公司门，就被她培养的那个新人围住了。
"钱呢？怎么这么久都不给我打钱了？"
说着，他就直接去抢周姐的包，"签了我却不捧我，那我就去网上爆料你的所作所为！"
啪！
周姐才从监狱出来，对这个威胁很敏感。
直接就给了那个新人一巴掌。
"同样是艺人，你跟秦川差距怎么这么大？他自己努力成了影帝，你就是个吸血鬼，一直靠着我的资源活着，垃圾！"
没有人喜欢被比较。
他的眼睛一下就红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捧我了？"
"要资源没有，要命一条！"周姐捋了捋头发。
"没资源你就给我去找！"
他一下就把周姐推倒在地上，周姐本来火气就大，两人直接撕打在一起。
两个人都没手下留情，最后还是保安报警把两个人分开的。
后来再见到周姐的时候，她在夜店陪酒，游走于各种投资人之间。
有一说一，周姐虽然年纪不小，但保养得很好，依旧风韵犹存，不少投资人都被她忽悠着投了钱。
她游刃有余，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我看着，她突然发现了我，眼中的恨意浓郁。
我轻轻的笑了，扭头就打了报警电话。
周姐以诈骗罪被抓了，数罪并罚，这辈子想出来很难。
没了靠山，周姐培养的那个新人也被曝出吸毒。
我直接把证据交给了警方，他被送去戒毒所。
再后来，听说他在戒毒所突发情况，抢救无效死了。
而我跟师父，拍了一部关于传统戏曲的电影，获得了当年的最佳导演和最佳男主角。
颁奖典礼上，我扶着师父上台领奖。
他老泪纵横，说："我这一生桃李满天下，但最得意的，还是教出了你这个好徒弟。"
那一刻，台下掌声雷动。
这一世，我终于能跟师父好好走完这段师徒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