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那个阳光明媚而热烈的午后,我怀抱几本晦涩难懂的国外古典文学,踏着细碎而斑驳的树枝剪影,在林荫小道的拐角处撞上了迎面踏着清风而来的楚景同。
他一手环着篮球,一手打着呼哨,天蓝色的体恤有条不紊的搭在肩头。他跟他的伙伴们正讨论着刚刚的比赛状况,清朗的笑声像是穿过了高山和云海一般荡涤的干净清透落入我的耳海里,我一颗心开始难耐的悸动起来。
来不及遮掩,来不及佯装,我就那么生涩而笨拙的撞了上去,力道之大直撞得楚景同一个趔趄,瞬间低眉弯腰矮下了身子。
我曾在脑海中筹谋了千次万次,我也曾幻想过千万种或唯美或浪漫或狂野的画面,显然,就是没有料到结果会是眼前这个样子。
“嘶~”
楚景同半蹲在地上,好大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他眉头蹙成一团,望着我的时候眼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惊骇。
“楚景同,你没事吧?”
他的几个玩伴表现不一,有的是上前关切的询问,有的则是眯起双眼斜视着我,少年对男女之事独有的那种敏锐与好奇忍不住让他们打起了清脆而悠扬的呼哨。
我看着楚景同那一副痛楚不已的小模样,一下子就乱了心神,我心说,我虽然是真的故意撞你的,但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再者说了,到底是我娇小身躯里掩着一只何等凶猛的小怪兽还是说你这结实的小身板都是“形同虚设”的?
然而当时并不知道的是,我那一个矮身,我脸撞上了楚景同的胸膛没错,我却恰恰忘了我手中的书才是真正夺命的利器!那本书足足有四五厘米厚,书的尖角在我矮身时候不偏不倚直接撞上了楚景同,如果不是苦于在兄弟之间支撑自己的高大的形象,恐怕他此刻已经疼的满地打滚了!
“同学,你是不是故意的?!”
楚景同的小伙伴一边将楚景同从地上捞起来,一边居高临下的瞪着我,那神情并没有对女儿家半分的怜香惜玉!
被楚景同身边那位体型壮硕而高大的男生一瞪,我瞬间底气全无,整个人束手无策起来,我连忙抬手道歉:“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故意的。”
楚景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摆了摆手示意伙伴作罢,他缓了缓然后捡起了我刚才掉落在地上的一本书,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你喜欢读这种书?”楚景同将他手中的那本书扬了扬,不计前嫌的笑了起来。
炙热的阳光下,他的笑容像是一缕拂面而过的清风,一瞬间让我觉得置身于梦境之中......
这样的场面,我也曾经幻想过,我甚至还幻象他会不经意间翻开书本,会伸出修长而漂亮的手指取出那张被我“暗藏”与书中的书签。
在无数个傍晚,我把自己关到自己的卧室里,拨开厚重而晦涩的数学试卷,我开始制作着一张张羽毛形状的书签。
我用脑海中仅有的美术细胞思忖着,我尽量用最少的颜色打造出最为丰富的层次感,我不希望当楚景同看到它的时候会把我联想成一个多么浮夸而不具内涵的人。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色彩这种东西变得敏感从而直接导致了我后来专业属性的选择。
一张,两张,三张......
每一本书中,我都安放了这样一张简洁而又颇具几分美感的书签。
上面用深墨色写了同样的一句话:你可知道,我们每一次的相遇都是我何等用心良苦的安排。
年少的时候,少女的心事总是那样的隐晦而又张扬,明明很期待被识破,却又欲拒还迎的费尽心机遮掩。我那个时候曾经几度幻象,用书签表白的方式,那真是史上最具浪漫色泽的事情。我知道楚景同会懂,他那样晴朗而敏慧,又怎么会不懂?
可是显然,我是幻想过头了。
其实这些书都是妈妈的,除了放书签的时候,我几乎没有再翻开过任何哪怕一次。但是楚景同问我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想,我发誓,只要是你感兴趣的,我今晚上回去挑灯夜读到天亮。
“很有品位嘛!”楚景同盯着那本书的封面,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翻开,翻开,求你翻开!
噗通,噗通,我内心住着的那个小人儿又在我的心房中垒起了鼓点。
然而,我终究是要失望了!
楚景同并没有打算翻开那本书,他伸手将那本书递到了我的胸前可冷不防一下子被身旁的大个子给夺了过去。
“丧-钟-为-谁-而-鸣-”那大个子盯着那本书一个字一个字蹦了出来,然后若有所思地看向楚景同,自信满满的加了一句:“我还以为是啥呢?不就是本鬼故事嘛!”
如果不是情景不对,我一定会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什么时候成了鬼故事了?这个说法,还真是新奇。
楚景同听了伙伴的话也是忍不住哑然失笑,他伸手夺过那本书,然后再一次将那本书递到我的胸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总之很面熟。”
oh!yeah!终于,皇天不负我这苦心人,我已经成功的引起了楚景同的注意。
“沈-念-歌!”大格子的眼睛尖的很,他抬手一指:“你瞧,那胸牌上不是写着吗,第一中学,沈念歌!”
我不得不承认,我又一次钦佩于我的智商,我也猜想过,总有一天,楚景同会对我好奇,而且也会好奇于我的名字,于是,只要是经过楚景同经过的地方我就会习惯性的戴上自己的校牌,无论是假期还是在校。
被大个子那么一提,楚景同的目光扫了过来落在了我的校牌之上,他点了点头,喃喃地说道:“沈念歌,很清秀的名字,人如其名!好巧,我也是一中的,算是校友!”
那个时候的我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被认同,特别是被楚景同认同。我并不是十分介怀于他对我容貌的评价,只要他不说我堪比阿猫阿狗,我都会心满意足。
我一个劲的点头,脸上禁不住浮起了幸福而满足的笑意。要知道,别说是在一中,就算是其他高中的女生都对楚景同神往不已,有多少个带着粉红色泡泡梦的女生都奢望着能跟他搭上那么只字片语。
“楚景同!”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娇媚又清爽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不等我回头,就见我身前一种男生瞪大了双目,相互推搡着,像是久困沙漠的旅人看到了宏伟的海市蜃楼。
我看向楚景同,他的眼眸也是一亮,目光径直从的身上打着弯儿的绕了过去,落在了那个声音的主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