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背景的人,拥有不断犯错,然后在错误中成长的资本。
可像我这样的人,是绝不可以犯错的。很有可能一个错误,就会把我打入万丈深渊。
所以回到福州后,趁着距离厂里工人上班,还有五天时间。
2.9号。
冷库完工后,接连几天,我拉着杨江开始跑码头找货。
寒风凛冽的海边,我穿着一件呢子大衣,跟杨江蹲在昏暗的码头边上抽烟。
“几点了?”
“凌晨两点半。”
听到我这话,原地踏步取暖的杨江停下动作。
“老板,三天了,再这样下去,我怕咱俩会冻死在这码头啊!”
“再扛扛,我打听过了,今天会有一大批远航的船回来。”我咬着卷烟,望着黑漆漆的海平面。
只能感受到风的冷,却看不到海的辽阔。
一眼望去,乌漆嘛黑一片。
这三天,和杨江一直在这蹲守着。
这种碰运气的行为,再一次让我深刻体会到,资源不足有多可悲。
没有挥斥方遒的人脉,只能像我这样,熬着夜,在寒风中苦等。
我有找过王诗语,可她在这方面也不认识人。
如果是那些养殖户,她倒是可以通过水产老板,找到一些养殖户。
但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养殖户的产品价格太贵,尤其过年这段期间,每斤明虾的出池价,已经飙升到20块钱。
这种价格买进来,我制作成产品后,最终只能砸在手里。
海虾,是我最好的选择。
寻常人听到海虾,肯定会认为一定比养殖虾贵,毕竟是野生的嘛。
其实不一定。
当然,别拿九节虾比。
类似狗虾这种咸水虾,就是有一对大钳子的那种,每斤价格在14块钱左右。
如果是整船包下来,价格大概在11块钱左右。
凌晨三点,码头渐渐热闹起来。
这也意味着,即将有船要靠岸了。
不过通过我这几天打听到的情况来看,这个时间点靠岸的船,基本全是近航小渔船。
看着那一艘艘靠港的小渔船,我扔掉烟头,招呼杨江跟上。
虽然小渔船的产量不大,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这些天,通过这些小渔船,或多或少也采购了三百多斤狗虾,全部放在冷库急冻。
“老板来啦,今天还是全包吗?”
“老板,我这有几十斤狗虾,全给你留着呢。”
我刚靠近码头,渔民们纷纷开口跟我打招呼。
“跟昨天一样,劳驾各位老乡送到厂里过秤拿钱。”
“好嘞!”
这几天,我已经跟他们混熟了,加上工厂距离码头也就百来米,是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
来这进货的人不少,有本县的海产老板,也有一些隔壁市的海鲜商贩,或者一些大型酒楼的采购人员。
不能说鱼龙混杂。
但也算得上错综复杂。
小小码头,俨然就是个小江湖。
就这几天我看到的打架斗殴,发生了不低于五次。
基本全是进货商贩,因为价格的事跟渔民发生口角,然后升级成比拳头。
最厉害的是昨天,有个外省海产老板,开着奥迪来的,还跟了辆海鲜车。
一开口就要包下整个码头的货,姿态是相当嚣张。
完全不把那些,凌晨两点就守在码头等船的人放在眼里。
结果引起众怒了,连人带车被掀了。大老板也被直接丢进海里游泳,要不是码头看守人员出面,那老板怕是要重伤退场。
逛了会,远处海面传来汽笛声。
我连忙抬眼望去,一道庞大的轮廓从黑暗中渐渐靠近码头。
这时,一束灯光从头顶穿过,照在乌漆嘛黑的海面上。
只见一艘大型渔船,顺着灯光指引,缓缓向码头右侧开去。
“老杨,走了。”
还在跟某位渔船扯话的杨江,连忙丢下一句话,跟在小跑着追上我。
“老板,这种级别的渔船,要么没有货,要么绝对是论吨计算的,咱们吃的下吗?”
我抿了抿嘴:“按照一斤11块钱计算,一吨是万把块钱。钱是没问题的,就怕对方不卖咱们啊!”
类似这种大型渔船,大多数是渔业公司的。
想跟这些公司谈合作,不付出点代价,恐怕很难让他们放弃原先的合作商,转来跟我合作。
说话间,我俩也走到渔船停靠点,看着眼前这艘庞然大物,我把兜里那包软中华掏出来,靠近那个正在放挂梯的大叔。
“阿叔,耽误您一点时间行吗?”
大叔接过香烟:“想买货吧?”
看我点头,他又说:“那你不用在这浪费时间了,我们海晶渔业公司的货,全归公司调配。”
一句话,直接把我千言万语堵在心头。
这是我早有预料的,但并不代表我会这样放弃。
我右手再次探入衣兜,将那包还没拆封的软中华拿出来,塞进大叔上衣兜。
“阿叔,你们公司在哪个位置,谁是老板,您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
“你个后生会来事...”大叔咧咧嘴:“等着,我找船长给你要个联系方式。”
“劳您费心了。”
我笑着目送大叔重新上船,然后递了支香烟给杨江。
“老板,你准备直接找上门?”
“不然呢?”我吸了一口烟,打了个哈欠。
“求人办事,先要把诚意拿出来。”
“咱们也还没那个资格跟人讲排面,处于这个跪着挣钱的阶段,要想让别人赏口饭吃,就必须要先把人哄开心了。”
杨江皱眉:“咱们是拿钱去给他们挣,还要低声下气?”
“那你也要看,人家差不差咱们这点钱啊!”我弹了弹烟灰。
“在别人不差咱们这点钱的时候,哪怕是送钱上门给人,也算是求。”
“这就是原料被人掣肘的窘境,除非有一天,咱们实力超过对方了,需求量产生的利益庞大到让人无法忽视。”
“到时候,这种形势才会反过来。”
体量,才是决定合作方式的核心。
我这话刚讲完,刚才那位大叔再次出现。
“后生,这是我们闵老板的联系方式,拿好了。”
接过大叔递来的名片,我连忙道谢,又跟他聊了几句,这才带着杨江离开码头。
回到厂里,已经是凌四点。
宿舍二楼,临分开前,我交代杨江:“你睡醒后,先找几个工人回来,把冷库的那几百斤狗虾处理掉。”
杨江愣了几秒:“现在就开始生产吗?”
我点点头:“不管原料合作能不能谈成,都要先开工才行。”
“至少要先搞一批出来,放市场上试试水。”
“可咱们目前只有四款产品,会不会太少了?”杨江一脸担忧。
“没事,你只管负责开工,其它事我来办。”我拍了拍他肩膀。
“先去休息吧。”
跟杨江分开,我走到走廊最后一间宿舍,隔着窗户看到灯火通明的屋里,我拧开房门转锁。
只见躺在床上的韩伊人,立马坐了起来。
“回来啦?几点了?”
“四点多...”我走过去。
她立马抱住我:“衣服全是海腥味,赶紧脱了进被窝吧,里面很暖呢。”
“有老婆暖被窝真好。”
“知道把我带身边的好处了吧?”
“必须知道。”
谈笑间,我已经钻进被窝。刚躺下,韩伊人立马钻进我怀里,紧紧抱住我。
“累吗?”
轻柔且饱含着关心的语气,就像这被窝,和她身体一样暖人。
“挣钱的活都累。”我反手抱住她,连打几个哈欠。
“八点左右叫醒我,需要去一趟福州找人谈事。”
“好,睡吧。”
她把我脑袋,搂进她怀里。
枕在她心口处,嗅着淡淡香味,我很快就进入梦乡。
早上八点半,我火急火燎吃完早餐,交代完韩伊人几件事,拎着她为我准备好的公文包下楼,然后开着大奔前往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