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要出嫁了,这衣服真好看。”三姨娘笑意盈盈,冲林玥说了一句。
林玥听到这话,更是得意的尾巴都要敲起来,笑容挂在脸上就没下来过。
“行了,这衣服留在你大婚日子再穿吧。现在穿都把衣服弄皱了。已经要吃晚饭了,在不开饭,诺诺又该闹了。”林宛儿说。
林玥今天收到了嫁衣,又被夸的满足,这会儿高高兴兴的答应,回里面换衣服去了。
这天晚上的饭菜应了诺诺的要求,格外丰盛,满满都是诺诺喜欢吃的,看着色香味俱全但其实很清淡,林宛儿吩咐给诺诺的饭菜里都要少放油盐。后厨不明白为什么,但主子吩咐了就全权照办。尽管摆了一大桌子,但也就是在她这一个院子里,别的人因为林老爷今晚也没在,林宛儿不用顾念她们的面子,也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的交涉,索性就没叫。看诺诺吃的开心,林宛儿自己也好像开心了起来。
饭桌上,诺诺抱着个鸡腿吃的狼吞虎咽。林宛儿扯了快手帕给诺诺擦嘴擦手忙得不亦乐乎。忙前忙后的给诺诺夹菜,诺诺筷子一指,林宛儿就给夹来,勺子一碰,就立马盛碗汤。还嘱咐着吃鱼的时候慢点,别被刺卡着。
林玥看林宛儿那么下作的样子,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其实她这么高兴的另一方面原因,也是因为不用在看见林宛儿了。
见诺诺吃的满嘴是油的样子格外可爱,调笑他,说:“诺诺,姐姐大婚之后可就没有人那么宠你了!”
诺诺啃了一口鸡翅,不屑一顾,含含糊糊的说:“我还有娘亲呀!”
“林玥。”林宛儿放下碗筷,叫了她一声。
林玥听见林宛儿的声音,夹菜的手一顿,也把筷子轻轻地搭在了碗沿上。规矩坐好,看着林宛儿,等着她的下文。
林宛儿用丫鬟端来的清水洗过手,冲空地上微微抖了两下手指上的水珠,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后天,就是你和七皇子大喜的日子了。”
说话时,林宛儿一直耷着眼皮,专心打量着自己的手,余光都没蹭到林玥的衣角。
林玥见不上林宛儿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眉头不自觉的狠狠跳动一下,抿着嘴唇,眼睛一瞬不瞬的锁着她,却也不搭话。
林宛儿见半响也没听到林玥的回答,终于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被林玥过于直白的目光吓了一跳,怎么着,这小妮子还不愿意嫁了?可都走到这份上了,几个林宛儿也不敢抚了皇帝家的面子。再说,林玥也自知不能放过这条大鱼。
“你听到没有?”林宛儿又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你放心,我自己的大婚日子,我还是能记住的。”林玥不想场面弄得那么僵,也不想在她面前伏低做小,便顶着林宛儿的话如实的回答了。
“哼,别现在答应得好好的,真到那时候又八匹马拉着都死活不肯上轿子。”林宛儿呷了一口丫鬟端上来的漱口茶,“呸”的一声吐到刚才的清水盆子里。
“女儿怎敢效仿额娘当初的风范。”林玥的语气也淡淡的,但回击地挺快。
林宛儿眉头皱起,林玥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当初还能好言好语的说两句,如今马上要投入新家的怀抱,尾巴就直直翘到天上去了。
算了,看在她快要消失的份上,就当个好娘亲,多嘱咐两句罢。
“到了七皇子身边,可不是都把你当大小姐宠着。皇宫规矩家里比不得,虽然七皇子有自己的府邸,但免不了进宫面见皇上和淑妃。到时候你可机灵点,别给林家丢了脸面。”
林宛儿甩着帕子,把自己膝盖上皱起的褶子抚平。像每个要嫁姑娘的娘一样,仔仔细细地嘱咐姑娘家的,就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三从四德,女诫为纲。其实双方心里都明白,这话也就说出来走个过场,大家心里舒服舒服。林宛儿倒是觉得以林玥这小丫头脾气,保不准哪天真就让人抓了把柄,再也回不来才好呢。
林宛儿和林玥你一言我一语,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末了诺诺再受不了两人的罗嗦,不大不小的喊了一声:“食不言寝不语!娘和姐姐都忘记了吗?”
看诺诺气鼓鼓的样子,林玥笑了笑,不再说话了。林宛儿也乐得清静。
转天就到了大喜之日。
鼓乐齐鸣,红烛映喜。
宅子里也老早之前就下令装扮着,这天早上高高挂起红灯笼,红毯子从小姐的闺房一路红红火火的铺到林宅大门口。大早上就噼里啪啦
的放起了炮仗,浓浓的白烟飘满了整整一条巷道。
林府嫁女儿进宫里当皇子妃,早就是京城里尽人皆知的事。不少人都是特意跑过来捧场凑热闹的,当然免不了林老爷的那些幕僚门生,和官场上勾肩搭背的伙伴。
林玥静静地待在屋子里,穿上了那件大红色的嫁衣,坐在镜前梳妆。二八二九年纪的小姑娘再怎么也藏不住嫁人的喜悦,更别说新郎官还是皇子,摇身一变就从林府死了生母不得宠的大小姐变成了人人追捧的皇子妃,谁能不乐?
轻画蛾眉,双颊染上胭脂红,口含朱丹,微微一抿,唇瓣间发出“啵”的一声轻响。及腰长发铺在火红的嫁衣裳,就像平添了一块浓黑的绸子。侍女把她的头发仔仔细细的挽起来,再佩戴上凤头钗珍珠帘,鎏金步摇玉搔头。最后用一块四角都散着流苏的红盖头遮起来,妥妥一个娇羞的新娘子。
林宛儿原本是在屋里守着的,听见外面突然爆发了一阵喧嚷,就出门去看。唢呐声滴滴答答的由远及近,七皇子骑着高头大马胸带红花从人群中穿过。
“人来了。”她淡淡交代一声。看见林玥的手紧张的握起拳头。
照着老祖宗的规矩,林宛儿牵着林玥的手走到门口,再让新郎官抱着坐上轿子。看着阔气的八抬大轿四平八稳地把林玥接走,身后林府的一杆小厮抬着整整十几箱的嫁妆跟上。林宛儿才彻底呼出一口气,可算是完事了。
倒是林老爷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背地里红了眼眶。林宛儿装着体贴,轻轻拍了拍林老爷的肩膀,安慰着:“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咱们再怎么惦记人家,也不可能给咱们放回来了。老爷还是放宽心。”
林老爷叹了口气,望着轿子离开的方向,不动弹。
“姐姐忘了吗?”不知从哪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林宛儿转过头一看,是站在一旁送亲的三姨娘。登时有些头大,怎么刚走一个,又来了一个?
见林宛儿没搭茬,三姨娘就像习惯了一样,也不恼,自顾自地说完:“姐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新娘子和新姑爷还要回门啊!怎么就见不着了呢?”
林宛儿彻底头疼了。她真的忘记还有新娘子带姑爷回门这一说了。
倒是紧跟着林宛儿的诺诺听了这句话兴奋起来,兴冲冲的眨着大眼睛,问:“那是不是姐姐可以给我带好吃的回家了?好耶!还可以看见新哥哥了!”
林宛儿抱起一脸兴奋的诺诺,纠正了一句:“你得叫姐夫。”
林宛儿一直犯愁,本想着可以就此划开界线了,谁知临了了还有这么一遭。不仅要面对林玥,还有个七皇子。可是没办法,这林家当家主母的面子得做全,该准备的红包彩头一个也不能少。林府上上下下又开始忙活起大小姐回门的事了。
转眼,刚出嫁的林府大小姐就随着林府新晋姑爷七皇子回来了。
当然回来了,见了长辈,就得改口。
七皇子看着眼前比他还要小的林宛儿,有些不敢置信。关键是,自己还得叫她一声夫人。于是七皇子一时间有些踌躇,嘴干张了两下也没吐半出个字,这让他怎么叫出口,这要传出去,他七皇子的脸面还往哪放?
林宛儿到了这个时候,确是彻底放开了,心里偷着乐,反正有便宜不占白不占,顺便杀杀两人的威风,于是好整以暇地等他开口。
七皇子一时间进退维谷。
一边顾及着自己的脸面,一边顾及着自己家里老祖宗们的脸面。哪有新姑爷上门第一天,不改口叫丈母娘的理?这不是要坏了老祖宗的规矩?让他们骂堂堂七皇子不懂礼数,第一次上门就给娘家人下不来台。
旁边大大小小的家丁丫鬟都站着,齐齐地盯着他等他开口。七皇子左右打量一番,觉得这个坎自己是不迈也得迈了。更何况自己还打着皇子的名号,耗到最后不是要丢皇家的脸。自己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旁边的林玥见他迟迟不开口,有些莫名奇妙。悄悄侧过身,用袖子遮着,推了七皇子一下。七皇子深吸口气,闭着眼睛一拱手,和林玥一起行了个跪拜礼。林宛儿坐在主位上看得舒坦,笑意盈盈。
半响就才见七皇子从嗓子里磨出一句:“夫人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周围零零星星响起闷笑声。七皇子咬牙,忍得青筋都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