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答案便揭晓了。因为江博渊瓮声瓮气的那声“爸爸”响彻夜空。
熊孩子怎么也来了?
黎梦蔚错愕的看向江振衍。
江振衍的脸色则难看得可以滴出墨水来。
他现在想杀人,很想很想。
是架不住江博渊强烈要求的叶朗开车带他来的,但是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江振衍不是只身前来,而是来了一大长列车队。
此时,他们正开车路过这列车队旁边,而车里的人和车外屋门口的村民们看他们的眼神都怪怪的。
这种怪怪里透着不善的味道,叶朗忽然有点想哭。
他是不是做错了?
一心只惦记着要给爸爸当神助攻,顺道再观察观察大姐姐究竟是不是好人的江博渊丝毫没觉察到周边的不对,他带着让叶朗大晚上的强行敲开人家花店的门,买了一大束鲜花,正急不可耐的想要交给他爸。
孩子的突然出现让江振衍无法再继续在二楼待下去,他扭头看了黎梦蔚一眼,那眼里的无奈不言自明。
随后,他牵着她的手往楼下去,根本没有征询她的意见。
黎梦蔚整个人还处于没反应过来的状态,跟着江振衍就走,然而在二楼通往楼道的门口被黎敬粤横拦下来。
“要下去找你儿子,你就自己去。那是你儿子,可不是我女儿的!”黎敬粤的话掷地有声。
这种感觉很熟悉,仿佛一瞬间将在场几人都拉回了几年前。
江博渊的出现阻绝了江振衍和黎梦蔚的感情,江振衍再一次被逼到要在儿子和爱人之间选一个的绝境。
黎梦蔚太清楚今天的结果是什么了。
相比起很多年前被突然告知男友跟别人有孩子了,现在的她从容很多。
不等江振衍做出选择,她就先挣开了江振衍的手。
“赶紧下去吧,别吓着孩子。”说完这句之后,黎梦蔚都想给自己树一个圣母丰碑了。
明明是她走投无路选择向背叛她的前男友低头,发出求救讯号,可是他好不容易争取了一点点进步,却又要眼睁睁看着事情回到起点。
黎梦蔚转过身去,不想看见任何人的任何眼神。
有些被遗忘的痛感一点点恢复清晰,疼得她很想把自己打晕。
也是这时候,她才知道,有些坎,可能一辈子也跨不过去。而她跨不过去,是因为没有彻底忘掉爱的那个人,没有拔除深埋在心底里的感情。
看着黎梦蔚的背影,江振衍一阵揪心,谁也无法体会他现在两头看不到岸的感觉,仿佛这个世界即将分崩离析。
他本来想强撑着说一句“等我”,可是上一次他留下那句话之后却什么都没做成,想来已经让她失望,干脆连这句空泛的承诺都省去了,黑着脸下了楼。
伴随他的离开,二楼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黎梦蔚和那群目瞪口呆的三姑六婆继续共处一室,而江振衍沉着脸迅速奔向江博渊。
“爸爸,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啊?大家晚上都不睡觉的吗?”江博渊满眼无辜和好奇。
江振衍将孩子一把抱起,紧贴在自己胸口,眼神肃杀的看向儿子背后的叶朗,“你什么脑子?谁让你带他来这儿凑热闹?”
叶朗哭丧着脸,“球球说想你,不肯睡觉,打听到你来这儿,求我送他来……”
为今之计,也只有把所有责任推到孩子身上,不然他真的会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江博渊没觉得叶朗的话有毛病,他注意到江振衍不是跟黎梦蔚同时出现的,又问,“爸爸,大姐姐呢?你们不睡觉,大姐姐睡了?”
“大姐姐没睡,爸爸本来在跟她谈点事情。”
“爸爸我想过了,只要是你喜欢的人,我就喜欢的。所以你把大姐姐带回去吧。”江博渊颇为之口是心非道。
晚一步下来的黎敬粤听到孩子这话,一声冷笑。
江振衍不悦的转过去看着他,“伯父,您不会对一个孩子恶言相向吧?”
“那也要看是谁的孩子。”黎敬粤满眼讽刺之意。
“老伯伯这是说别人家的孩子他就不喜欢吗?跟我们幼儿园的许老师一样哦。不过她前天刚被开除了呢,老师说这是不对的,人要有大爱。”江博渊一本正经的振振有词。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黎敬粤收起了笑容,“小江总,趁我还没有别的念头之前,你还是快点带着你的人走吧。还有,让你的记者朋友们把设备都收收好,如果让我知道有些什么不三不四的流言攻击这个村子,我会把账都算在君泰集团头上。”
本来话至于此就算完,可黎敬粤担心江振衍贼心不死,于是追加补充道,“君泰集团这几年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结束了那么长时间的风雨飘摇,想必小江总付出不少。既然如此,小江总就应该更加珍惜今天已经获得的成绩,不要稍微有点起色就拿着家业不当钱财的糟蹋。男人有时间还是应该多为事业打拼,要不行你还有个儿子可以给你打发时间,就不要再妄图霍霍我女儿了!”
虽然黎敬粤这番话里有很多信息是江博渊的小脑袋瓜所无法理解的,但他不瞎,看得出这个老伯对爸爸的态度极其不好,也没有要请他进去吃糖的意思,所以,大概是对他爸爸不客气。
对他爸爸不客气的人呢,他江球球也就没有必要跟他客气了。
“老伯伯你让一下,我跟我爸爸要去找大姐姐,我们要把她接回来,你挡着我们的路了!”
刚刚警告完江振衍的黎敬粤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孩子呛声了,可他难道要跟一个听不懂话的孩子计较?
可他不计较,就任凭他们姓江的一个两个跑过来消遣他们?
“滚!”黎敬粤终于又露出凶相。
江博渊吓得皱巴了脸,泫然欲泣。江振衍方才一直没说话是在思考对策,现在看到儿子表情变了,顿时对于黎敬粤吼孩子的事情很是不满。
“伯父软禁自己女儿还不够,还要吓唬我儿子?”江振衍的声音沉下来后也十分有震慑力,“伯父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该到我说话了吧?梦蔚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伯父您对女儿可以心狠,我自愧不如。我没办法看着我爱的女人受这种罪。”
这个混账还敢在他面前嚷嚷着爱他的女儿!
“那小江总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不再给江振衍机会,黎敬粤只凭一个手势,早就在各个家门以及周边巷子里等候命令的黎家村村民齐齐围上来。
黑压压的人头占据了大半视线,离得最近的房顶上、阳台上也满是人。他们都麻木的盯着以江振衍为主要目标的这群人,仿佛随时都会从四面八方扑上来把他们撕成碎片。
黎梦蔚很吃亏。她现在所在的二楼窗口位置虽然可以远眺村口,但却看不到楼下。而黎楚飞占据了二楼观看楼下的窗口,不让她拉开窗帘看下边的进展。
虽说是农村的楼房,但当年黎敬粤也是花了大价钱造的,家里的玻璃都是隔音玻璃,楼下的细小动静是不易听见的。
黎梦蔚过了好半天才调整好情绪,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江振衍父子是否全身而退。
“哥哥,你觉得爸爸会伤害他们吗?”黎梦蔚声音里染上了怯怯。
黎楚飞正色答道,“只要江振衍知难而退,他们不会有事的。”
他会吗?他会知难而退吗?他看着她要摔死了他走了吗?他最后付出了脚踝骨折的代价都还觉得死有所值呢!
“江振衍!你怎么样啦!”在二楼忍了很久的黎梦蔚终于大喊起来。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江振衍你说话!你别装死行不行!你带着孩子先走!不用管我!我肯定没事的,我爸也不会拿我怎么样!”黎梦蔚的喊声都快把房顶掀了,楼下如果有人,不可能没听到。
可是,仍然没有人回答她。
黎楚飞猜想,江振衍父子估计已经被父亲的人带走了,这才拉开一条窗帘缝望出去确认。
果然,楼下撤得一干二净,车队也撤了,黎家村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谁的幻想。
这一夜,黎梦蔚辗转难眠。尽管黎楚飞安慰她说江振衍父子应该是走了,她本该怨怪江振衍遇事就跑,但心里不但对他怪罪不起来,还很担心他是否顺利回到家了。
隔天早上,黎梦蔚顶着一对重重的黑眼圈要找黎敬粤谈谈,她决定了,她可以帮家里隐瞒所谓的商业机密,就看黎敬粤要怎么才相信她。
但是黎梦蔚轻轻走到二楼门口时,却突然听见外边有人在议论什么。
“说是病了。”
“那么小的孩子,不会有什么事吧?”
“上边做事有分寸,你瞎操心什么。”
“谁病了?”黎梦蔚十分紧张的声音隔着木门传进保镖们的耳朵里。
砰砰!
两秒后,没有听见回答的黎梦蔚疯了似的开始捶门,把睡在一楼的所有人都吵醒了。
黎楚飞第一个赶到二楼询问情况,结果就听两个来换岗的新晋保镖自首,说他们刚才小声议论江博渊发烧的事,没想到被黎梦蔚正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