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伍把羊娃从地上抱起来，看向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刘敏慧，和脸上带着心虚的方年，什么都没说，转头就向外走。
羊娃带着满身伤痕，趴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小声呜咽，这一次，没像洗澡时那样对他排斥，也再没说，想家想妈妈的话。
“别哭，以后你跟着先生和太太生活，只会享福。”小伍抚着羊娃的后背，即便铁汉柔情，亦如钢铁般坚硬。
小伍将羊娃带回到周椗家里，叶殺和秦秒秒还没睡，都在客厅里头等着。
满打满算，羊娃跑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回来衣服又被弄脏，还带了满身伤痕。
“刘敏慧又打他了？”秦秒秒后悔不迭，不应该那么让羊娃走。
可若不让他走，他心里会一直记挂着那个家，和家里的人。
见她神情纠结，叶殺没让她和羊娃接触，依旧是让小伍带着羊娃去处理伤口，顺便再换上干净的衣服。
之后，他揽住妻子的肩膀，做了决定。
“明天我们就回去，让他换一个环境，也趁早死心。”
原本秦秒秒和叶殺准备在这边再住半个月，现下他们收养了羊娃，只能改变计划。
“好，听你的。”秦秒秒乖顺点头，叶殺让她去休息，说自己再去看看羊娃。
秦秒秒答应，先进了卧室。
周椗家里还有一个小房间，是他小时候住的，因为想到叶殺夫妇用不到，便没有特意收拾，以此来保留下年少时的回忆。
叶殺决定让羊娃暂时就住在周椗的小房间里，床上小伍为他铺上了被褥，然后他让羊娃趴在上面，用棉签蘸取药水为他涂抹。
“这是最好的云南白药，涂完了明早就能消肿。”小伍对羊娃说。
叶殺进门的时候，羊娃的眼睛里还蓄着泪水，许是想起他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小家伙连忙用手把眼泪抹去。
“疼么？”难得，叶殺对羊娃的态度放软。
羊娃对他点头，伤心使他的嘴角弧度一直向下，看起来很委屈。
叶殺大手抚摸他的头，像安慰一样说道：“明天我们就回市里，你跟我们一起走。”
羊娃一听说明天就走，眼睛里顿时浮现犹豫和挣扎。
叶殺不给他说‘舍不得谁’的机会，收回手，双手插在西裤口袋，他走到窗边，目光落向天空中明亮的皓月。
“父母陪你的时间走会有尽头，等长大你就会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她会在某一天，来到你的生命。”
他收回眼，走到窗边，再次用手按在羊娃的头上。
“到时候，你只要用尽全力，去守护她就好。”
羊娃蓄泪的大眼睛眨动，虽然不明白这些话里的深层含义，也能听懂表面。
妈妈不可能永远陪着他，早晚有一天会离开。
羊娃第一次正视男人那双好看而狭长的眼睛，想起他曾对自己说过，他的母亲，在他小的时候去世。
不禁想问，他有没有像自己这样难过？
但是男人并没有给他问话的机会，他说完这些，便提步出了房间。
小伍给羊娃上好了药，又换上干净的衣服，交代他好好休息。
“不要再想着跑回去，就在这里安心住着吧。”
小伍离开时，顺手关了房间里的灯。
羊娃在漆黑的环境下，除了伤心，并没有感觉到孤独和寂寞。
因为他从小就没有玩伴，别人都嘲笑他是没人疼的野孩子，他每次都会反驳，他有人疼，他有妈妈。
可是，现在妈妈不要他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成为了一个野孩子。
他只知道，收养他的叔叔阿姨很温柔，对他很好，给他买好看的新衣服，给他吃好吃的东西，还允许他看动画片。
他们……不会像妈妈那样对自己吼。
*
次日。
秦秒秒起床的第一时间，就是到小房间去查看。
她刚打开一条门缝，就对上孩童一双清明的大眼睛。
“你醒了？”索性开门进屋。
羊娃脸上的伤只是消了肿，尤存一道暗紫色的痕迹，看着就心疼。
“饿不饿？”她柔声问。
羊娃刚对她摇头，肚子里发出适时的‘咕咕’声，小家伙窘迫的低下头，耳根通红。
秦秒秒理解他换了环境拘谨，拉起他的手说道：“你跟我出去洗漱，然后做好早饭就可以吃了。”
羊娃有点受宠若惊的看着秦秒秒，要知道他在家的时候，刘敏慧爱睡懒觉，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
也就说明了，通常，他是没有早饭吃的。
秦秒秒没有忽略他眼底的不安情绪，尽量平和的与他相处。
她昨晚睡觉时候就和叶殺商量好了，以后带娃生活，她就负责扮演慈母的角色，叶殺呢，当然就是严父。
把羊娃带到客厅，叶殺已经起了，秦秒秒干脆让叶殺带领他，养成干净卫生的好习惯。
然后她自己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拿出牛奶加热，煎蛋、火腿，准备了简单的早餐。
等把早餐上桌，叶殺和羊娃都洗漱好了，一大一小整洁的坐在餐桌上。
秦秒秒闻见小家伙头上传来香味儿，判断出是男人给他抹了发蜡。
过了一夜，夫妻二人明显感觉到羊娃的变化。
似乎已经攻克了分离的焦虑，决定踏踏实实的和他们一起生活。
饭桌上，羊娃低着头用餐，尽量像他们一样不发出动静，动作小心却并不笨拙。
“好吃吗？”秦秒秒见他把东西都吃完，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羊娃点点头，说完“好吃”，又在后面补了句：“谢谢阿姨。”
秦秒秒欣慰的摸他的头，看他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
今天他们就要回市里，饭后，秦秒秒和叶殺便开始收拾东西，周椗从小伍口中听说他们要回去的消息，特地从中京带来司机，负责为他们开车。
小伍清早就去刘敏慧家里拿了户口，并带着刘敏慧本人去县城办了过继手续。
羊娃，不，现在应该叫他宁佳许。
这个名字是叶殺为他取得，作为他的大名，落在史金伍的户口上。
在法律上，宁佳许为史金伍的养子，在将来的日子里，会随叶殺夫妻二人一起生活，直至长大成人、成家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