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晟发现自己没带手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立马回去拿手机。
可他外婆的心电图突然又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邵晟立刻按铃叫医生。
邵晟总算是知道他阿姨为什么会慌了，那心电图一不正常，机器就跟着响，那声音跟钉子似的一下下钉在心上，家属听了不慌就怪了。
医生来得很快，正做着常规检查的时候，他外婆醒了。
这个醒的意思是睁开了眼睛，但是老人家嘴巴张张合合的说不出话。
邵晟紧张地皱起眉眼，“医生，我外婆怎么说不出话啊？”
医生翻了翻手中的病例，“我先安排做个详细的检查，你们来个人缴费，然后会有护士过来带她去检查。”
邵妈妈递过来钱包，“儿子，你去吧。”
邵晟点点头，去窗口排了老长的队才缴上费。
然后又陪着她们各个科室跑去做检查，空隙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现在他是不可能走开的，就用邵妈妈的手机给李叔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自己手机拿过来。
等排着队一项项做完了所有的检查回到病房以后，停下来的邵晟觉得自己都快累死了，医院看病的人太多了，医生护士大多也很冷漠，他这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累。
但愿外婆能快点好全了出院，离开这个冷漠的地方。
他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李叔走进病房，“李叔，你来了，我手机呢？”
李叔沉默着把他手机递了过去。
邵晟立刻就确认未接来电和消息，没有来自范凡的任何消息。
倒是宁家兄妹挨着给他打了不少电话，还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不少小视频，最后一个是机舱里的，还有宁晨光的一句再见。
邵晟觉得自己挺没人性的，青梅竹马双双出国了，自己却没有感到难过，毕竟，邵晟知道他们始终是会回来的。
可是对于没声没息的范凡，就不同了……邵晟有种强烈的，很不好的预感。
邵晟自手机上抬起脸的时候，才看见李叔还站在他跟前，李叔的表情很……微妙，具体点的邵晟说不太上来。
就是觉得李叔的目光过分苍凉，邵晟从来没有在李叔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邵晟，你出来，我们谈个话。”李叔说完转身出去了。
邵晟看了眼他妈和他姨，自从外婆醒过来后她们俩的情绪已经好了不少，正在聊如何管教老公呢。
邵晟挺放心的跟着出去了。
李叔在门口等他，看他出来了，往楼梯间走去。
邵晟有些忐忑的跟在李叔身后，李叔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也特别了解李叔，李叔没事的时候叫他少爷，有事的时候叫他邵晟。
邵晟暗自揣摩着，觉得李叔是不是看出些什么了？
上次李叔问他跟范凡关系的时候，他就感觉怪怪的，当时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现在看来，李叔真是看出点什么了。
否则李叔也不会突然换了个人似的，还要找他谈话？那么严肃。
对于老一辈的人来说，同性恋情应该是他们接受不了的一种关系吧。
两人进了楼梯间，李叔走到窗前把窗开了，邵晟也走过去，深吸了几口气，楼梯间的消毒药水味道好像没有那么重，他头脑清醒了些。
李叔看着远处道：“邵晟啊，你知道我为什么还单身吗？”
李叔说这话的语气没有平常的那种笑意，换做以前邵晟大概会跟他开个玩笑。
但是现在李叔认真的口气让他认真的审视起这个问题。
邵晟看了李叔几眼，李叔有个不错的名字叫李攸之，四十出头的人了，虽然单着呢，但是总把自己收拾得特别干净利落，身材保养得也很好，没有秃头，没有大肚，可以说是四十岁大叔里帅的那一挂了。
据他所知李叔有套房，还有辆很少开的二手车，应该不至于会单着，这种成熟的大叔，应该还是很多人喜欢的，甚至不少年轻的小妹妹爱这一款。
帅大叔年轻的时候肯定是帅小伙。
为什么会单着？
有点难回答。
李叔大概是等了太久了，转过脸看着邵晟说：“那么难回答吗？”
邵晟点了点头，“简直是世纪谜团啊，快公布答案吧。”
李叔转回脸看向窗外，“我曾经有过一个爱人，他叫白建。”
邵晟愣了下，白建？听起来不像女人名字啊。
李叔笑了笑，“嗯，是个男人。”
邵晟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也反应过来李叔为什么会看出来了，听说同类的眼光都是相当敏锐的。
李叔看向远方，“后来……他结婚了。”
邵晟看着李叔的侧脸，大气都不敢出。
李叔眯了眯眼，眼角的纹路被压得很深，“邵晟啊，两个男人在一起，不是只有爱就可以的。现实会让你喘不过气来，你要是想喘气，就得松手。”李叔顿了顿，“松手以后，就变成了一个能喘气的，会吃喝拉撒的植物人。”
李叔的表情很淡然，正是这样让邵晟觉得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自从意识到自己喜欢范凡后，他上网查过不少关于同性恋的资料，但是那些字面上的东西根本比不上李叔这种暗潮汹涌的，令人无言窒息的感情。
李叔抬了抬下巴，他很喜欢抬下巴，这样会显得他没有那么颓，“可怕的是成为植物人的只有你自己，他过得很好，生活有滋有味……而曾经那些你以为足以支撑你走下去的爱情，会继续支撑你走下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异常痛苦的方式。”
“李叔，我没想到，没想到……”邵晟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邵晟，我也没想到，你会喜欢上一个同性。”李叔说，“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别走我的旧路。”
邵晟抿了抿唇，“李叔，可你不是还单着吗。”
李叔的眼睫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没想到会这样被倒打一耙。
邵晟抓了抓拳，“李叔，我不会走你的旧路，我跟范凡，会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喘不上气也不松手。”
李叔看着邵晟有些哑然，目光慢慢变得深远……类似的话，他以前也听过，听过了也就过了。
可他却独自记在了心上。
李叔笑了，“顺其自然吧，时间会告诉你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