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晋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根本不重要！从穿上警服的那一刻，他们三兄弟就已经有了觉悟。
6号公路休息站，远远地浮现在视线里。
这个休息站是整条跨国公路，乃至整个无人区，唯一的落脚点，平常驴友罕至，主要接待货车司机。店老板随便划了一个区域，围上栅栏，就算是私人领地了，院子里停着一辆上个世纪的老掉牙货车，一辆油罐车，外加一个专门用来拖车的拖拉机。
院子里拴着一条狗，也不知道是饿死了，还是病死了，总之死去多时，已经风干成标本了。
见院子里没有外来车辆，程晋就索性把车开进院子。
程晋和于烨交换了一下眼神，于烨开始在休息站外围搜索，程晋则推开房门，进入休息站的接待室，其实就是个旅馆前台加小卖部组成的多功能小房间。一进门，一股刺鼻羊骚味扑面而来，还夹着浓重的旱烟味。
香烟货柜后面坐着一个人，脸上盖着十年前的时装杂志，正呼呼大睡。
程晋敲了敲玻璃柜台：“劳驾。”
对方一激灵，时装杂志顺着脸滑落，一个长着精致五官，却浓妆艳抹的女人，一脸错愕的惊醒。
程晋直奔主题：“派出所的。”
见程晋亮出警徽，女人这才清醒过来，从玻璃柜上捡起一团不知道反刍了多少次的口香糖，随手扔进嘴里嚼了起来，再没拿正眼看程晋。
“派出所的怎么了？有事说。”女人不耐烦的来了一句。
程晋扫了一眼周围：“今天有没有陌生人来？”
女人耸眉耷眼，一脸无精打采，从柜台下面拿出粉底盒，自顾自的补妆：“陌生人？有啊，你不就是？”
“除了我呢？”程晋耐着性子。
女人嚼着口香糖，态度极为消极：“不知道。”
程晋轻叹了口气，压住心中的火气：“把店里的登记本给我。”
女人翻了下白眼，不耐烦的站起身，在身后又脏又乱的柜子里翻找起来。由于这女人的打扮，在当地很罕见，程晋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上身穿着豹纹小夹克，下身是黑色皮裙和渔网袜，脚上则是一双骚到没边的红色小高跟。
往好听了说，叫做紧跟时尚前沿，往难听了说，就是骚的不行。
就在程晋暗暗打量女人的时候，一个厚厚的登记本突然从天而降，砸在玻璃柜上。
程晋惊了一下，抬起头，发现女人正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
“警察叔叔，我好看吗？”
程晋一阵心虚，没搭理女人，低头翻阅登记本，发现这登记本完全就是个摆设，近半年的记录基本空白，只好合上登记本，沉声问道：“这店里除了你，还有什么人？”
女人手肘抵在柜台上，半趴在上面，低胸装下面一览无遗：“警察叔叔，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我还能有什么人？我可是良家妇女，总不能在家里藏男人吧？再说了，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男人可是稀有动物，尤其是……”
女人嘴角微微上扬，上下打量了程晋一眼：“像你这么白白净净的男人。”
程晋用批判性的目光，审视着女人领口，轻哼一声：“你给我老实点，我没工夫跟你起腻，后面房间里有没有住客？带我去检查一下。”
“那可不行。”女人一口回绝，话里有话道：“后面可是VIP区，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想进去，得先办一张会员卡，充值伍佰元。再加二百块钱，我给你演个小节目怎么样？”
女人用力往里夹了下胳膊，沟壑更深。一个劲儿媚笑，显然不打算配合工作。
程晋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自然不会被女人扰乱心智，为了防止女人在身上藏有武器，在胸口狠狠刮了一眼，这才将视线挪到女人脸上：“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娘吧？你知不知道阻碍警方执法，要判多久？”
老板娘伸手从嘴里捏出口香糖，按在程晋胸口的警徽上：“我这有手铐和皮鞭，还有一些其他小玩具，保证你见都没见过，警官先生，你要拷问我吗？还是说，你打算先买点东西，然后再打听其他事？”
这娘们，软硬不吃！啃了一辈子硬骨头的程晋，没想到会在一个女人身上，嗝着牙。
程晋伸手一指柜台里的香烟：“平安，来一盒。”
“好的，二百。”
程晋气的直瞪眼，十块钱的香烟，卖二百？小心物价局把你这破店抄了！
老板娘接过现金，顿时喜笑颜开：“警察叔叔，你再添二百，我送你一个泰式推拿，方圆几百里，没有哪个女人的皮肤比我还嫩，保证让你爽到起飞。”
程晋算是看出来了，这臭娘们压根就没打算配合，变着法的从程晋钱包里坑钱。程晋不再浪费口舌，直接把步枪砸在柜台上，低喝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别再挑战我的耐性！”
看到枪，老板娘的脸色果然一变，但一扭脸就开始撒泼：“老娘在无人区开店，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接触过，你当老娘是吓大的！”
老板娘这么一吼，房门被人从外面直接撞开，一个身高一米九，戴着围裙，穿着黑胶鞋的肌肉佬，拎着一米多长的大砍刀，虎视眈眈的盯着程晋，随时准备扑上来把程晋脑瓜子卸了。
程晋直愣神，这鬼地方，绝壁是个黑店！强买强卖，脱衣舞，仙人跳，一条龙服务。
老板娘抱着胸，阴阳怪气道：“哥，这个黑警察刚才摸我胸，还不给钱。”
肌肉佬一步迈过来，足足比程晋高出大半个头，俯视着程晋，一张嘴，粗重的声音，震得程晋耳膜生疼：“给钱，剁手，自己选！”
程晋吞了下口水，连忙去摸柜台上的步枪，结果摸了半天愣是没摸到，扭头一看，老板娘举着枪，枪口对着程晋，冷笑不止：“新来的吧？没人告诉你，在无人区要夹着尾巴做人？你不是想去后院吗？行啊，后面还有很多地方埋你。”
打了一辈子鹰，被家雀啄瞎了眼睛。
程晋气急败坏，可是脑门被人用枪顶着，根本不敢反抗。就在这档口，一只平底锅，从天而降，重重砸在肌肉佬的脑袋上。
肌肉佬只是踉跄了几步，非但没有倒下，反倒被激怒了，露出憨凶憨凶的表情，抡起看到就往身后砍去，结果看清身后偷袭的人，手里的大砍刀戛然而止，然后表情一百八十度转变，满脸赔笑：“于大哥，是你啊。”
看到于烨来了，程晋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于烨黑着脸，扭头看向老板娘。
接触到于烨的犀利视线，老板娘连忙把枪放回柜台上，举起双手，嬉皮笑脸道：“于大哥，原来这个小白脸是你的人啊，大水冲了龙王庙。”
于烨没吭声，捡起步枪扔到程晋怀里，没好气道：“我都跟你说了，景云市的办事方法，在这里行不通。”
程晋一脸郁闷：“我哪知道？连一个破旅店都这么黑！”
于烨没再说什么，毕竟程晋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玛莎鸡，连我的人都敢碰，你是不是吃拧了？”
绰号‘玛莎鸡’的老板娘，连忙陪笑：“误会，都是误会，于大哥，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少特么废话！别耽误我时间！”于烨对这个骚浪坏的老板娘，没有半点客气。
玛莎鸡一扫刚才的无赖模样，积极配合：“今天就一个客人，在‘梦巴黎’套房休息。”
程晋和于烨对视一眼，直接举枪朝着后院走去，后面一共有六个客房，依次是‘香榭丽舍、听涛阁、春色满园、爱的拷问室、水乳交融’最后才是梦巴黎。
程晋直摇头，这该死的休息站，简直奇葩。
站在梦巴黎门外，交换了个眼神，于烨直接用蛮力将房门撞开，程晋举枪进入，枪口一扫，却发现房间空空如也。
程晋眉头紧锁，走到虚掩着的后窗，推开窗户，发现休息站后面是一片山丘，地上还有摩托轮胎的痕迹。
“跑了。”
程晋一拳砸在窗户上，拎着枪回到接待室，冲进柜台，直接把玛莎鸡薅了出来：“臭娘们，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玛莎鸡扭着身子，一脸惊慌：“什么故不故意的，我哪知道你要干什么，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于烨拍了拍程晋的胳膊，示意程晋松手。
“玛莎鸡，你老实说，店里有没有什么不属于你的东西？你积极配合，刚才的事就算了，不然我把你这破店一把火烧了。”
玛莎鸡茫然无措：“什么东西？”
于烨一双鹰眼审视着玛莎鸡：“以前客人遗落的东西。”
“客人遗落的东西？没有啊。”玛莎鸡努力回想，很肯定的摇了摇头。
于烨呼了口气，强压怒气：“那个客人再回来，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敢知情不报，咱们走着瞧。”
“于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你。”玛莎鸡拍着胸脯保证。
错失良机，虽然懊恼，但程晋也只能和于烨先离开。
二人前脚刚走，老板娘就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褐色皮质笔记本，嘴角微微上扬：“这个破笔记本，这么多人都想要？看来很值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