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5任天狂
他将自己关在日月神殿里，静静的坐在冰冷的水晶砖上，神殿上清冷宽敞的日月星象黯然失色，仅仅那忠于职守的摇光星从隐晦的上空射下一道光束，顺着空气没入黑暗。
沫漩就坐在光线即将消失的末端，精致的眉眼半显露半隐匿在这如阴阳鱼的布景之中，勾画出细美匀润的轮廓线。美丽如斯，怪异如斯，恐怖如斯。
说不清是光明温暖了黑暗，还是黑暗吞噬了光明。
天人交战的不只是它们，还有沫漩。
昔日温言亲和的千玄恪和如今暴虐如商纣的天极陛下，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影像，盘旋着，纠缠在他脑中。
一会儿是当年他们初识的时候
--潋儿啊，她是我最重要的人呢，沫漩一定要好好保护她哟
--你尽可放心，千玄恪杀尽天下人但绝不会对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下手
--沫漩，要乖乖的，和紫宸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一会儿却又是刚才如梦魇的画面
--花潋是谁？朕为何要记得她？
--废话，你时间什么时候会糊涂到去记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的名字
--你有什么事赶紧说，朕没工夫跟你瞎扯
--时间，你放肆。别忘了你的身份！！
沫漩不说话，脸上神色平淡的像是在看一个无趣的闹剧，和心中硬生生扭曲成滔天恨意的绝望生成了两个恐怖的极端。
他就是这样平静得坐着，将整个神殿陷入了一片死寂，凤眸中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空洞，看似可以囊括天下，又好像装不下一滴泪的重量。
如果紫宸还在他身边的话，就会知道此时的沫漩杀机以现。
夜晚，轮转的星轮出现了一瞬间的重叠，星星的光芒没有了，沫漩的身体彻底的漠入黑暗之中，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似乎可以说，他本来就是黑暗的孩子。
“既然这个世界容不下孤所做的一切，那孤就毁了这个世界好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神殿里，沫漩终于轻声开口，说了十二个时辰内的第一句话。
只是长久没有开口的声音，沙哑的像是夜枭的尖笑，难听刺耳，夹杂了几分无惧天下的笑意。
漆黑的神殿看不清面容，只能从声音的波动来推测沫漩似乎是笑了。
但这笑声却让人听起了鸡皮疙瘩
Chapter46癫狂
次日的魔界，南宫华自幕僚处疲惫不堪商讨回来，已是午夜时分。
待他回到府邸时，却听闻手下之人来报，只道是故友来访，权当叙旧，并且已然等候在厅堂内。
南宫华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敛眉问道：“可知来者何人？”
下人回道：“那位公子不愿告知我等名讳，只道王爷若是见了他，自会知晓他的身份与来意。
有些不悦，却又有些兴味盎然。
他朗声向内，“既是贵客来访，又何苦畏畏缩缩不敢以真名相告？”
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流星的走向厅堂。
这头厅堂中那人听得声响后，才不紧不慢地回过身来。逆光的条件下让南宫华一瞬间有些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是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王爷贵人多忘事，却不知是否还记得昔日往生旧友？”
上调尾音中魅惑的笑意让南宫华忍不住打了个恍惚。
正巧此时亭台上收拢了灯光，才使得他看清了那声音的主人，南宫华怔愣了好大一会儿，半晌才醒过神来，
拱手笑道：“时间殿下大驾光临，怎的不通知一声，倒显得本王有些怠慢了。”
闻言沫漩蹙了蹙姣好的弯眉，继而释然的轻笑道：“王爷多礼了，本是时间唐突，不请自来，王爷有何错之有。”
说罢却是垂下细长的长睫看向地面，
沉默间，二人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照理说魔兽二界的一国亲王之位位比神界十大魔神，尊贵无比，更何况魔界之人各个都是眼高于顶，恨不得把眼睛长在头发上的存在，对着神界的神祗也只是冷眼相对。
但在见到沫漩的时候，南宫华的态度却是相当的客气。
当然，对着独立于十二魔神的时间圣神客气应该的，但是客气到这种地步却是委实古怪了些，要知道毓姬当年来魔界的时候也是没少吃排头。
虽说时间之神贵为三大圣神之首，但是从本质上来说他也是十二魔神之一，隶属于玄恪虞姬二人，自己与另外的十一位魔神亦非上下级的关系，南宫华对毓姬嗤之以鼻，却万没必要对自己客气如斯。
待下人上茶退去后，沫漩偏头看向端坐在主位上的南宫华
“王爷不打算问问时间此行所谓何事？”
丹唇轻启，带起浑然天成的魅惑之感，如香山红枫叶般的及腰长发从优雅的削肩上划下，带起一段莹莹的色泽。
“本王可不以为神魔二界的战争还有什么可以和解的可能。”
南宫华答非所问，却明确的表明了对于沫漩此行的拒绝态度。
“欸，王爷先别忙着拒绝时间嘛，”沫漩莞尔一笑，跟聪明人打交道一向是省时省力。
“神魔之战无可避免，但是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是还有些商量的余地吗？”
说着沫漩从客椅上站起身，走到南宫华面前慢慢挨近，近到南宫华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对方身上犹如雪夜中蕴藏的冷香，以及瑰丽软色的魅惑之意。
“可本王倒是觉得美人计这招只会让殿下你赔了夫人又折兵。”南宫华饶有兴味的盯着他，暧昧的鼻息铺洒在对方莹润白皙的脖颈上。
“是么？”沫漩魅惑的嗓音在耳畔软声响起。
“你可以试试。”，沫漩还没有反应过话音未落，便觉一阵天旋地转，
然而,逐渐适应光感后，银红色的凤眸中光彩却一霎停住。
二人的位置在瞬间倒置，南宫华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匕首正顶在他的胸口透过墨色的风衣，即使隔着厚重的纱布，也依旧可以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上。
“嗯？”察觉到身下人的异样，南宫华挑了挑眉如鹰一般的眸子锐利的盯向沫漩的胸口。
“看样子时间殿下的伤似乎还没好利索啊。”
重伤未愈便敢擅闯敌阵，本王该说殿下你对自己太自负，还是对本王这王府的护卫太疏忽啊
“时间敢一个人到来，自是做好了万全之策。不劳王爷挂怀。”
即使身处劣势，沫漩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收敛分毫。
“哦？愿闻其详。”南宫华好似放松了一般的看着他，但手中的匕首却没有挪开半分。
“呵呵，别紧张啊，现在被刀子架着的是孤，又不是你，放松点。”沫漩语态轻松，仿佛那把刀顶着的是根本就不是他。
“时间殿下如此，是自信本王不敢杀了你吗？”他敏锐的感觉到胸口的刀锋又离肌肤进了一步。
沫漩笑容不改，“只要神魔二界一天没有撕破脸皮，你我就还是二界举重若轻之人，别忘了，孤身后站着的可是整个往生界，若孤此时在魔界出事，王爷凭什么觉得魔界会因为你而得罪整个往生界呢？”
“可是如果你没有来的话，神魔二界，也一定会找借口挑起战争，本王又何必白白把你这个上好的借口送出去呢？”你说对吗，
‘这个借口确实不错。”沫漩的手悄悄游离到身后。
“那杀了孤之后呢，你能依仗什么？就是妖魔二界的所有精兵加起来也抵不过十二魔神手中的一只亲卫队。”他淡笑的陈述着这个事实。
突然间，沫漩手腕一动，白皙的手指看似四两拨千斤之妙，瞬间架上南宫华的匕首，在对方尚未反应之际，暗自蓄力，瞬间将其挑落在地。
“更何况，神魔人妖兽五界，在创界之初便是泾渭分明，尽管妖魔二界私交甚笃，可王爷如何保证在十二魔神手下的十万神兵分散兵力攻打妖王城之际，妖界还会如此一心一意的帮助你们同心御敌？”
沫漩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自顾自的站起身，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锋利的匕首举到南宫华面前，用刻意到极尽缓慢的动作，一寸一寸的将其碾碎成一粒粒不规则的晶体。
“王爷如何肯定，你将来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所谓敌场震慑，莫过于此。
“与其这样倒不如为自己另谋出路，这样不是更好么、”
他把声音压得低沉而又蛊惑，凑近南宫华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
“同样是一国亲王，南宫紫宸集军政大权于一身，而你却只能在外奔波打天下，替他人做嫁衣，你甘心吗？”
是啊，凭什么。他一生戎马天下，凭什么被南宫紫宸这个家伙坐享其成！
南宫华慢慢地捏紧了拳头，
“这么说来你是代表往生界来策反的？所谓瓦解敌人的内部”南宫华反问。
“策反不敢说，只是作为一个政治家，来和孤的盟友谈谈自己的建议罢了”
他没有出声，只是那不甘而愤怒的眼神已经充分的暴露了他心底所渴望的浓浓战意。
将对方的反应尽收眼底，沫漩知道自己的计划便已成功了一半，满意地笑了。
“以前只道你是个政治家，但不得不承认，你还是个天生的演说家。”我想任何一个人听了你这番话，都不会无动于衷。
“这么说来，咱们是不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南宫华一挥袖，笑着不置可否。
“据孤所知，魔界之人一向崇尚以武定尊卑，但是孤觉得，你们内部的政治不比神界来的简单，反而更加的复杂，而且处在一种非常微妙的平衡之中。“
沫漩自顾自的在客位上作了下来。看了南宫华一眼后，转头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止自然
“而今的魔皇膝下五子，太子南宫麟坐拥东宫政治，且他本身也是极具野心，亦不乏才能谋略，就他自身而言，若干年后他可能会成为一代明君。但是在现在这种时候，想要夺位成功，他却缺少了两样最关键的东西。”
“殿下是指什么？”不理会沫漩的卖关子，南宫华问道。
“兵权与人心。”沫漩毫不客气的一针见血。
“这两样东西在王位的争夺中缺一不可。”
“但很不巧的是，我们的太子似乎缺的就是这两个东西。”二人相视一笑，碰杯示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一条同样可以应用于如今的魔界，太子南宫麟固然自身聪慧，但无奈如今的时局简直就是一团糟，而依附于他的鑫，暮二王，一个工于心计却手无缚鸡之力，一个学富五车可无奈天生残疾，这在崇尚武力的魔界，是很难让人看的起的。
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的手上握着最为重要的国之命脉-兵权。
“当然了，他们的劣势却也是王爷你的优势，你在西北边境佣兵百万，且各个都对你忠心不二，”
说到这，沫漩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你不觉得，这是一把非常致命的利器吗”
“你与南宫紫宸皆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一朝兵权在手振臂一呼，谁敢不应？”
……
南宫华没有出声，但是紧缩的眉头昭示着他已经陷入思考之中。
“照你这么说，南宫麟他们现在……”
“饶是南宫麟他们蹦跶的再欢，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沫漩盯着自己手指上银红色的光晕，闭了闭眼，睁开时，眸光中划过一丝决绝。
“别高兴的太早，你忘了吗？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沫漩冷声开口，声音是南宫华从未听过的清冽，仿佛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你部下的所有人，包括你在内。”转头看向他，“没有一个人有着治国之才。”
南宫华满脸阴翳，眼神锐利的盯着沫漩，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杀气。
“怎么？被孤说到痛脚了？”沫漩毫不畏惧的对上他的视线，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对峙。
似乎都能听见空气中的火花在霹雳啪啦的作响。
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而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沫漩心头突然猛地一阵揪痛，疼的毫无预兆，心知是旧伤复发，面上虽然是毫无变化，但藏在袖中的手指甲却是深深的嵌尽了肌肤里，以求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另一边的南宫华也不好过，对于自己的优劣势，他心中自是澄亮如明镜，一方面是对自己劣势的焦躁，一方面却又是对沫漩洞察局势的敏锐相要挟感到不满，这才有了刚才的局面。
他毫不怀疑若是神族大军的指挥权握在他手上的话，那么等待他的只有亡国这一条路。
气氛一直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