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多多少少会收着点。”在地藏阁里一路翻找，尚明轩找到了醒梦花出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来自千沫漩。
她的脚步顿了顿，“总得有人有这样的狠心。”她随手甩掉了美瞳，血色的凤眸在一片黑暗里骤然亮起，像是一个被唤醒的魔鬼。
“现在去哪里？”千沫漩追上她的脚步。
“去公墓。”她答道。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混沌的，若不是千沫漩在她的身边看着，怕是一脚踩进死亡沼泽都不会有一点注意到。
她知道，在那里，还有一个人等着他，或者说，等着杀了她。
萨黛的冬天很冷，冷到人心都泛着寒意。
风起岭上，是一贯无风的天气，冰松倒挂在树枝上，显得眼前的一切格外虚幻。
很多的墓碑上都结了冰，模模糊糊的，连照片上的人长的什么样都认不得了。
尚明轩披着一件白色的大衣，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寒风灌进衣服里，比记忆里的更加寒冷。
不是不怕冷，只是觉得这萨黛的风再冷，也冻不了她心底的寒气。
“不打算走了吗？”身后的黎长安说道。他不停的跺着脚，希望暖和一点，可他毕竟不是萨黛人，无论过了多久都适应不了这种极端的天气。
“问的是现在，还是将来？”尚明轩反问道。
“这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区别。”黎长安往手里哈了一口气，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我只是想确定你的答案。”
尚明轩没有接话，忽然听到一阵裂冰声，就径直寻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
“你去哪里？”黎长安跟着她追上来。看她走上了天梯。
他本想继续跟上去，刚踩上第一步就摔了个狗啃泥，于是只好作罢。
天梯之上，尚明轩跟前的一个黑色的墓碑冻的结了三寸的冰，冰一裂开，连带着墓碑都会损毁。
她想了想，伸手贴住了墓碑的表面，手上的热气一点点的化掉了冰雪。还冒着白色的雾气。
走两步摔一跤的走走停停，黎长安终于顺着天梯边的缆绳边走边爬的上来。
“为什么要回来。”尚明轩看着他略有些狼狈的样子问道。
“……我本来就是因为你才呆在桐州，”黎长安抿了抿嘴，半晌接话。
“何况，你做了这么……的事。”
冰雪散去，露出了老人慈祥和蔼的笑容。
“你想说什么，过分？还是丧尽天良？”尚明轩叹了口气，“你也看不过我做的事。”
“我只是不明白。”黎长安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十多年的交情了，这么多年你想要做什么我从来都没有阻止过你，哪怕你想要鬼泠散我也可以帮你，可是，为什么要杀了老师？！就因为他挡道了你的路？！让你要杀人灭口？！他是你的老师！他扶养了你整整八年！”
鬼泠散的配方再次现世，把所有不轨之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拥有醒梦花的霍青身上，霍青和黎长安也知道这个配方，可他们两人谁都没有想到尚明轩会直接对霍青动手，亲手杀死了霍青，拿走了醒梦花！
没有人可以看着恩师的死亡而无动于衷。可是对恩师动手的却是他呵护备至的尚明轩！他从不相信尚明轩可以丧心病狂到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鬼泠散杀死自己的老师！一把大火把所有的东西烧成了灰烬！
为什么？？！
尚明轩没有回答，她看了黎长安很久，撇开了眼。
“我知道，你恨我。”
“给我个理由……“”
“没有理由！”
尚明轩闭上眼睛，“继续恨下去吧。”
没有人知道，她亲手送了自己老师一程的那个晚上，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又哭又笑，遥遥一杯敬，“尚明轩，该下地狱的是你！”
霍青抚养了她八年，哪怕她的心是石头做的都该被捂热了，可是她的爷爷，从她生命之初就陪伴在她的身边，为了她可以豁出自己的命！她是个极度自私的人，为了她的家人她可以不顾一切！哪怕……背上那个弑师的千古骂名！
她的老师，到死的时候……都没有怪过她，却比深入骨髓的憎恨更让她难以承担！
黎长安疼她入骨，哪怕她做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都还在为她开脱。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哪怕是一个借口，都能让他不要去恨她。
那或许可以被叫做爱吧！
可惜……她再也得不到了！在她对霍青痛下杀手的那一刻，她亲手毁了他！
“尚明轩……你该……下地狱的啊”她闭上眼睛，从风起岭的最高处跳了下去！
***
莫商泠突然从沉睡中惊醒！她抚上自己的胸口，感受着方才那一瞬间过后还残留着的心悸，不知为何她的心头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让她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萨黛湖里面，什么都不想去管。
忽然间，她余光一瞥，看到了书桌上突然多出来的一封信，她若有所觉的看向窗台，原本紧闭的窗户被打开了一道小口，一只还在咕咕叫的瑯鸟停在了窗台上。
她撕开信封，是讣告。
那个人她没什么印象，但是她听说过很多次。
第三十二任黑无常，霍青。
她披上披风，走到了门口，亡灵歌姬们跪在地上恭迎她的到来。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三个时辰前，他被发现死在地藏阁。”其中一个亡灵歌姬回答。
“原来不是寿终正寝。”她随口说道，却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他的尸体呢？”
“已经灵化了。”莫商泠哦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挥退了一群人，自己往地狱山外走去，她本想直接去面见王尊，却在地藏阁外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霍青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但仍有大片的血迹淤积在地上。
她蹲在霍青死前正对的位置。视线所及是一条血路。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霍青就是这样拖着脚一步一步的爬到这里，杀死他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可他却想伸手抚摸那个人，结果被一把刀临空而下刺穿了心脏。！
她回过神，却发现地下有一截断开的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