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澜咬着咬嘴唇,眉头紧锁的看着我,这下,她已经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半晌,她像是做出重大决定一般,轻声地说道:“算了吧,爷爷已经走了很多年了,道易变成这个样子,也算是报应,我不想这件事再连累到你。”
于我而言,虞澜这个回答,我并不意外,她是担心我再做出什么破格的事儿,当然,这是于私而言。
好,私人的恩怨放下了,那么,对于天道,是不是也应该有个说法?
顶着玄门的帽子,干着荒唐苟且的事儿,身为同门,我今天要是不弄死这丧尽天良的道士,我都对不起自己的道号!
我四下看去,终于看见藏在树后面的鬼婴了,或者,应该叫他道易。
我笑着冲他摆摆手,示意他过来,他忙不迭的跑了过来,脸上堆着谄笑。
我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你今天也确实帮我了,我呢,先谢谢你,由衷的。”
道易谄笑着冲我点着头,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我继续说道:“可是呢,有的功过确实不能相抵。比如,你残害同门,特别是为了你的恶毒的利益,伤害正道同门,你说呢?”
说完,我双眼聚焦,眯着眼盯着他。
道易的脸色变的更加发灰,连忙说道:“我也在学好啊,你也是道士,你不能随便杀我!”
我摇摇头,笑了一下,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杀你,你的功过,有人给你定夺,比起让你魂飞魄散,我更希望让你重新轮回。你比我清楚,你干的这些破事儿,就算你能轮回,你也只能堕入旁生道,比如,蛆。”
道易青灰色的脸上写满了恐惧,这是他在人间最后的画像。
说完,我掏出镇魂符,直接封住了他,准备一会交给夜游神。
虞澜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她对这个结果,想必也是满意的。
眼下,鬼母长期苦苦镇压的日本阴兵也彻底结束了罪恶的一生,这个道家败类也得到了该有的惩罚,而关于鬼母的传说,也已经得到了真相。
我看了鬼母一眼,说道:“这些王八犊子都死干净了,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鬼母眼中有些怅然,说道:“还能怎么办?接着等阴差呗。”
我轻声说道:“回家吧。”
鬼母苦笑一下,说道:“我?哪有家了?”
我认真地说道:“三清救苦,救世间之苦,阴差忌惮你的狗血,但我不怕。秀兰,咱们回家。”
鬼母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轮回这件事,她想了太久,久到想放弃,突然而至的好消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别高兴的太早,我现在属于泥菩萨过河,有点自身难保,你们这里阴气太大,我一个人恐怕是渡不了你了,我给你找个人。”
看了下时间,还没天亮,应该可以找到夜游神,我口中便念起了唤神咒。
唤神咒念了不到一半,夜游神瞬间就出现了。
我连忙拱手,说道:“见过夜游天尊。”
夜游神一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威严,缓缓地说道:“我一直在旁边看着呢,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
说完,夜游神冲我伸出了手,勾勾手指,说道:“来,把你符里压的那个先给我。”
夜游神拿到了道易的符箓,然后看着鬼母,毫无表情的上带着不容置疑。
夜游神轻声地说道:“苦压恶鬼,有功,遭遇恶道,命中注定,今日,便是你轮回之日,随我走。”
鬼母唤出无数的阴魂,无数个被日本人害死的阴魂,一步一步的跟着夜游神往前走,而鬼母带着那些被残害的女性们,走向她们梦想……
自此,世间再无安阳路,甲子不再逢鬼母。
天空逐渐泛起鱼肚白,破煞鸡引颈长啼,太阳依旧是那个太阳,可太阳下,有数不尽的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远方还有无数等待着昭雪的人。
安阳路一事终于告一段落,我身上的伤口也被虞澜的药涂满,三个人借着清晨的阳光,亦步亦趋的前行……
终于走回了小卖铺,兴许是之前的紧张感盖过了疼痛,此刻的我,身上的疼痛感瞬间布满全身。
虞澜过来检查我的伤口,一边检查一边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向来主张诵经说法吗?为什么今天执意要把这群日本阴兵弄个的魂飞魄散?”
我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轻声说道:“我今天忽然想起玄虎说的话,修道是为了捍卫这个道,如果捍卫不了,那还修个屁?退一万步说,我今天就是顶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惩罚,我也得弄死他们,凭什么任由他们在中国的土地上如此嚣张?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没有资格留在这个世界。”
柳无垢的声音从外屋传来:“你就不用担心什么惩罚,夜游神一直在旁边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他没出声,就是一种默许。”
我笑了一下,对着虞澜说道:“看见了吧,这群畜生,干的是人神共愤的事儿。”
此事告一段落,往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打着休养身体的旗号窝在屋里,不肯出去,实际上,我是想好好享受一番这种安静的日子。每天起床做做早课,擦擦三清像,没事的时候就发发呆,小卖铺的日常经营就交给了柳无垢和虞澜,我在后面当个一问三不知的甩手掌柜,小日子过的何止惬意了得。
终于,身体彻底痊愈了,或者说,我实在装不下去了,本来我就是些皮外伤,加上虞澜的那些宝贝药,我早就没事了。
柳无垢归拢着货架,虞澜不知道跑哪去了,我闲来无事,坐在门口发呆。我发现这一阵路上的人明显增多了,增多了还不算,关键这些人手里都拎着香烛之类的供品,我看看日历,这阵也没什么随喜的法会,这些人一脸兴奋的去干吗?
出于职业的敏感,我认真地看了一圈,发现他们去的地方是和清风观背道而驰的方向,我心里略过一阵诧异。
这些人的行为就很怪,无论是去庙堂还是道观,都不会允许外带香烛,原因有二。
其一,玄门也需要生活,人吃马嚼,哪都是费用,香火钱是一项比较重要的收入,换句话说,总不能让这些和尚、道士都饿死吧?
其二,玄门所用的香烛,都是用传统的方式手制的,即使到了现在,很多地方依然在沿用,但从外面带来的香烛,来路不明,一些居心叵测之人,会故意在这香烛里加些污秽之物,用来坏玄门风水,冒犯神明。
这些人有些反常的行为引起我的注意和好奇,我愈发想知道,他们步履匆匆奔向了何处。
而这时候,虞澜疯疯癫癫的跑了回来,看我没什么大事了,一巴掌就拍在我的肩膀,兴奋地说道:“虎踞峰现在老热闹了,要去看看不?”
我抬起头,疑惑地问道:“虎踞峰?那不就是西山吗?”
虞澜点点头,有些向往地说道:“对啊,听说那面又建了个道观,而且啊,据说里面的神仙可灵了,说是有求必应,求什么来什么。听说后山里有个老头,瘫痪快二十年了,儿子背着他,去道观磕了几个头,这几天都能下地了,你说神不神?”
我撇撇嘴,脸上写满了不相信,这事听着就像扯犊子。
我盯着虞澜说道:“我好赖不济也是个道士,柳无垢当初帮我记住了那么道家经典,我怎么就没看见‘有求必应’这四个字呢?”
虞澜白了我一眼,说道:“兴许是你学艺不精呗。”
我无语的笑了一下,说道:“道观里供的都是三清像,三清像是神仙,又不是我爹妈,怎么就啥事都能管我呢?”
虞澜梗着脖子继续争辩道:“你不说三清爷救苦吗?”
我翘起二郎腿,探着身子说道:“没错啊,救苦,但是不救私欲啊,带个敬神的帽子,祈求着自己的私欲,三清爷可没那么闲,管不了。”
我有些玩味的看着虞澜,说道:“哎?我也是道士,你跟我说说呗,你到那,准备求点什么啊?”
虞澜脸上跃出一抹绯红,转而变成了嗔怒,蛮横地说道:“要你管啊?”
说完,虞澜拽着我,连推带踹的给我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