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天班上同学又把全班的值日活动扔给了小满，而我因为被爷爷带回家了，没能帮她。
她一个人整整打扫了两个小时，拖着疲惫饥饿的身体回到家。
家里甚至没有一个人为她留饭，她饿得实在受不了，就偷偷吃了一个留给她弟弟的馒头。
一个馒头。
仅仅只是一个馒头。
因为一个馒头，她妈妈骂她贱人，赔钱货。
因为一个馒头，她爸爸把她打得头破血流，狠狠地将她推向深渊，头重重地砸在桌角。
因为一个馒头，小满昏死过去后她奶奶却以为她在装死，还重重朝她的肚子踢了几脚。
错过了最佳抢救期，生命永远停留在了美好的13岁。
事后，被邻居发现报了警，小满的爸爸被警察抓了起来。
可抓他一个人怎么够。
小满的家人，不，他们不配被称为家人，说他们是畜生，都是对畜生的侮辱。
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每一个都是罪魁祸首。
这一天是小满啊！是小满的生日！
连求得一个馒头作为生日礼物都是一种奢侈吗？
我很想告诉小满，我们换了新老师，在学校再也不会被欺负了，老师还把你的座位调到了第一排。
我们还没来得及庆祝。
我还没请你喝我奶奶煲的鸡汤。
原来，来日并不方长啊。
没有人来学校替小满收拾遗物，她的桌子一直留在了教室，
往后初中这几年的每一个小满，小满的桌上都堆满了同学们送的鲜花。
可是她再也看不到了。
7
一晃到了初三，学业愈加紧张，我也更加努力。
毕竟我还带着小满那份呢。
可爸爸妈妈不知听谁说了，高中的学费昂贵。
他们直接找去了学校，要帮我办退学。
许老师帮我耐心地向他们解释，告诉他们我的成绩很优异，一直保持在年级前十，有望冲县一中。
这些爸爸妈妈又怎会知道呢，他们从来都不关心过我的成绩。
可无论许老师怎么劝，爸爸妈妈执意要我退学。
无奈许老师把爷爷叫来了学校。
爷爷和爸爸妈妈又大吵了一架。
「高中就不是义务教育了，那学费多贵啊，一个女孩，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进厂，早点赚钱。」
「爸，你要想想宗宗啊，以后还得靠宗宗给你们养老，钱都得留着给宗宗上学，娶媳妇。」
爷爷放下话：「莹莹想读多久就读多久，你们没钱，我和她奶来供，只要我们还活着一天，莹莹就有一天书读。」
爸妈听到爷爷的话，就松了口：「既然你爷奶愿意供你，那你就继续读吧，到时候你考不上高中还是得和我们去打工。」
从这以后，爷爷干完地里的活，就会跟在村里的人去搬木头，给我赚学费。
而奶奶则是在炎热的夏天，凌晨起来去地里帮别人摘红薯菜。
有一个周末回到家，我看到奶奶弯曲的背，那双瘦骨嶙峋的手，如树皮一样干枯。
可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恨自己的无能，躲在厕所哭了很久很久才出来。
可等奶奶做好了饭，天渐渐黑了，也不见爷爷回来。
爷爷年纪大了，万一摔哪了没人发现怎么办？
我强忍着恐惧，和奶奶打着手电去找爷爷。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只见爷爷背着足有爷爷三个高的木头，步履蹒跚地往前走，他脚步一个踉跄。
我担心他摔倒，惊呼出声：「爷爷！」
爷爷稳住身体，朝我们笑了笑：「你们咋来了，我搬完最后一趟就回去。」
爷爷运完木头后来找我们，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浸湿了。
他拿着刚结的工钱：「走，我们回家吃饭，明天让你奶奶去买点排骨，给你炖汤喝。」
8
夏天的夜晚。
月亮在阴云的遮盖下忽明忽暗。
星星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一点，两点，三点。
爷爷，奶奶和我的影子映在地面上。
我走在中间，爷爷奶奶牵着我。
爷爷问我：「莹莹长大后想做什么？」
「给爷奶买好多好多好吃的，带爷奶去旅游。」
「爷奶，你们要一直健健康康的好吗？」
奶奶笑了笑：「傻孩子，哪有人不会生病的？」
「但是我想要爷奶永远健健康康的，等我长大了，好好孝顺你们。」
「好，爷奶等着莹莹，我们还要看莹莹上大学，结婚，生子呢。」爷爷说着就笑了起来。
奶奶也笑了，我也跟着笑了。
不用弟弟给爷爷奶奶养老。
以后莹莹给你们养老。
带着爷爷奶奶和小满的期望，我学习更加努力了。
每天早上永远第一个到教室，晚上宿舍熄了灯，就借助公共厕所微弱的灯光看书。
终于，我这个倒霉蛋到底还是感动了上天，我从年级八九名到年级第五，再到年级第三，最后稳居第一。
一点一点，一步一步，我这只笨鸟终是飞上了枝头。
9
酷暑的六月，中考如约而至。
我踏入中考考场。
九年，我无比庆幸有最爱自己的爷爷奶奶。
我无比庆幸，此刻年少，正在燃烧。
历经两天，我踏出考场。
在乌泱泱的人群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背影。
是爷爷和奶奶！
手上还捧着在路边摘的小雏菊。
爷爷奶奶说：「不想其他孩子都有人来接，都有花收，而我家宝贝莹莹没有。」
小小的雏菊，寄托了爷爷奶奶对我最好的祝福。
是希望，是勇敢。
是天真，是幸福。
是柔弱的小小身姿，却在路边的石堆里就能肆意生长。
很巧。
中考出成绩的那天，是弟弟的生日。
破天荒地，爸妈居然带弟弟回来庆祝了。
爸妈请了很多亲戚来家里吃饭，弟弟坐在最中间，爸妈坐在弟弟两边。
亲戚在一起少不了的就是问学习成绩。
「宗宗这次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妈妈勉强维持着笑意：「宗宗这才上小学，天赋还没发挥出来呢，男孩子都这样，到了初中就好了。」
这时不知是哪个亲戚说了一声：「诶，莹莹中考成绩出来了吧，查查。」
妈妈又摆了摆手：「她啊，虽说在学校成绩还算不错，但是考上高中那还差得远呢，以为高中是谁想考就能考上的吗？」
听了这话，一群亲戚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女孩子读了书也没用，终究是要嫁人的。」
「要我说啊，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为家里减轻负担。」
爷爷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莹莹想读多久就读多久，就算考不上，我也供她复读。」
被爷爷这么一说，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此刻的沉静。
爷爷接起了电话，是许老师打来的：「考上了，李璧莹是全县第一名，被市一中破格录取了。」
我愣住了，所有人都惊呆了。
爷奶眼眶湿润：「市一中，考上了市一中，我就知道，莹莹是最棒的。」
亲戚们话锋一转，纷纷改口。
「莹莹可比我家那小子厉害多了。」
「市一中都考上了，未来肯定能考上大学，莹莹真有出息啊。」
和那天一样，桌上摆满了不属于我的美味菜肴，蛋糕和礼物。
不一样的是，我一点儿都不羡慕他了。
弟弟得到了爸爸妈妈全部的爱。
但我也有最爱我的人啊，我一点儿都不贪心，有爷爷奶奶就够了。
10
去上高中之前，我带上了一束小雏菊，去看了小满。
告诉了小满这个好消息。
她一定也为我高兴吧。
去了市一中，我才真正明白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原以为是飞上枝头的凤凰，可到了这里不过是山里的野鸡。
他们有显赫的家世，穿名牌衣服名牌鞋子，上各种各样的补习班，艺术班。
我并不奢求这些。
可是令我最引以为傲的成绩，到了这里却成了吊车尾，能随意被别人碾压。
班上同学和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真的是全县第一名吗？」
我点了点头。
却引来一阵嘲讽。
「那我们班岂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全县第一了。」
即便我考了全县第一名，上了全市最好的学校，还是逃不过别人的嘲讽吗？
班上同学都在外补习，而我不行。
我连上高中都已经是奢求了，我只能靠自己，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
课间休息时，我学习。
吃饭时，我学习。
晨跑时，我背单词。
可是期中考试，我仍是班级的倒数，我开始陷入自我怀疑。
经常上课不自觉走神，黑眼圈越来越重，脸色蜡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班主任把我单独叫去了办公室。
妈妈居然也在！
她是来看我的吗？
可不等我做出反应，妈妈冲上来揪住我的耳朵。
「你看看你都搞成了什么样子，要不是你们班主任和我说，我都不知道你考的这么差。」
已经分不清是耳朵疼还是心疼我的眼泪一滴滴掉下来。
「说你几句还哭，就这还是全县第一名，早说要你去打工，你不肯，浪费这么多钱。」
班主任前来制止，妈妈才停止对我的谩骂。
「李璧莹妈妈，你先别着急，好好和孩子沟通。」
「把我的脸都丢光了。」不等班主任阻止，妈妈撂这句话就走了。
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说：「李璧莹，你是全县第一名，老师相信你是有能力的，你回去好好调整，不要辜负家人对你的期望。」
是啊，我辜负了爷爷奶奶对我的期望。
还辜负了小满的期望。
小满在天上一定也对我很失望吧。
宿舍楼下的公用电话要收费，我半个月给爷爷奶奶打一次电话，怕他们担心，我不敢告诉他们实情。
市一中是封闭式的，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
过了一个月，我浑浑噩噩的坐上大巴车回到了家。
奶奶早早地就坐在家门前等我了。
不见爷爷。
「爷爷呢？」我问奶奶。
「你爷爷又找了一份工，还没回来呢。」
「莹莹都瘦了，学习辛苦了吧，奶奶炖了鸡汤，还有猪蹄，给莹莹好好补补。」
奶奶进屋把别人送的石榴和牛奶通通塞到我手上。
他们自己都不舍得吃，全留给我。
我抱着早就干煸的石榴和过期的牛奶，躲在房间大哭了一场。
晚上，爷爷回来了。
爷爷，奶奶和我围坐在饭桌面前。
许久，我开口道：「爷奶，我不读书了，我去打工。」
爷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是不是你爸妈又和你说什么了？不用担心学费，有爷奶呢。」
「不是的，是我自己不争气，我就不是读书这块料。无论怎么努力，还是追不上别人。到时候既没考上大学，又浪费了爷爷奶奶辛辛苦苦挣得血汗钱。」
爷爷点上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爷爷很少吸烟，这是我看到的为数不多的一次。
我的头越来越低，爷爷一定对我失望了吧。
「莹莹知道爷爷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我抬起头，又摇了摇头。
「爷爷虽然没读过几年书，但是想把最好的祝福都送给莹莹。」
「璧，是指美玉。」
「莹，是指光亮透明。」
「爷爷想莹莹像美玉一样光亮，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
「李璧莹，就像你的名字一样。」
「你必赢！」
「你的名字这么好听，一定要出现在录取通知书上。」
我狠狠点了点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莹莹知道了，不退学了，我要好好念书，考大学。」
11
我又去看了小满，陪她聊了好一会儿天。
回学校那日，我看到屋外的石缝里长出来一支小雏菊，迎风摇曳。
开得那样好。
我也迎着风坐上了回学校的大巴。
回到学校后。
我开始调整自己的作息，每天晚上十一点之前睡觉。
每天早上都要吃一个水煮蛋。
虚心地向同班同学请教问题。
每往办公室跑，整个办公室的老师全都认识我了。
慢慢的，我从班级倒数到四十五名，到三十七名，到三十名，到二十五名……
到了高二文理分班，我选择了更擅长的理科。
脱下了文科这个负担后，我的成绩上升的更快了。
但是我一刻也不敢松懈。
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每一个人都在奋力前进。
每一个人都在奋勇拼搏。
只有你有一丝的懈怠，几百几千人就会超越你。
日复一日，时光如骏马飞梭。
高考如期而至。
巧的是，我被分到了一考场一号。
开考铃响起，教室只剩下写字的沙沙声。
一阵高过一阵。
爷爷说等我考完他和奶奶来接我。
最后一场考完，我迫不及待跑出校门。
找寻着爷奶的身影，可是怎么找都没找到。
这时口袋里的老式手机响了起来。
是高三时爷爷为了我方便联系他们给我买的。
奶奶打来的。
电话那头传来了呜咽声：「莹莹，你爷爷在来学校的路上被车撞了，现在在市医院，你快过来吧。」
我感觉我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疯一样地冲向最近的公交站。
是我。
都是我害了爷爷。
12
当我到达医院时，爷爷正在抢救。
爸妈，弟弟，奶奶还有大伯都在。
我头上的汗一滴滴落在地板上，我不敢去想最坏的结果。
终于手术室的灯熄灭，医生走了出来。
「爷爷呢？我爷爷怎么样了？」
「老爷子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后续不及时治疗会有瘫痪的风险。」
妈妈着急发问：「治好要多少钱啊？」
「大概估算至少要先准备七万，不过后续你们去做伤残鉴定，获得赔偿。」
妈妈深深叹气：「七万，哪有这么多钱。」
这时爷爷被推出了手术室，麻药劲还没完全过去。
爷爷迷迷糊糊的呢喃：「莹莹，爷爷没事，爷爷不治了，钱还要留给你读大学呢。」
我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死死拽着妈妈的衣袖：「妈妈，求求你救救爷爷吧。等我上了大学，赚了钱肯定双倍还给你。」
妈妈又一次甩开了我，就像多年前把我送上回乡的大巴时那样。
「不是我不想救，咱家没钱。听我的，算了，咱不治了，你爷爷这么大岁数了，本就没几天活了，钱留给你弟弟上学。」
「弟弟！又是弟弟！」
「除了弟弟，你关心过我，关心过爷爷，关心过奶奶吗？」
「我不奢求你们爱我，求求你们救救爷爷。」
当我哭到绝望时。
一只小手抚上了我的脸，替我擦着眼泪。
「姐姐别哭了，我的零花钱都给你，你去救爷爷。」
大伯也叹了口气：「我家丽丽还在上高中，正要用钱，我能拿出来的也不多，最多能凑个五万。」
我感激地朝大伯跪了下去。
妈妈实在看不下去把我扶了起来：「唉，我再和你爸爸凑三万，先治着吧。」
13
高考出成绩的那天，我依旧在医院陪着爷爷。
爸妈来拿爷爷的检查单，刚好也在。
妈妈看着我忙上忙下：「快出成绩了吧？」
我点了点头。
她又继续说：「你爷爷奶奶为了你读书花了这么多钱，别没考上。」
爷爷瞪了她一眼：「莹莹肯定能考上。」
时针指向14点。
我手抖得差点没拿住手机。
一键一键输入准考证号，电话那头传来机械的女声。
总分603分。
我楞住了，脑子里环绕着603分，603分。
压根听不见后面播报的各科的成绩。
要不是爷爷还没完全恢复，爷爷激动的都要跳起来了。
「莹莹你考了603分，我孙女可真厉害！」
妈妈拉住我的手，无比亲密：「莹莹，你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要不是我把你生下来，你哪有今天？不得好好感谢我。」
我冷漠地甩开妈妈的手。
「谢谢你。」
「爷爷，奶奶。」
「要不是你们，别说考上大学，我连初高中都没机会读。」
爷爷奶奶心疼的看着我，眼眶早已湿润。
妈妈气急败坏：「呵！连对父母都不懂得感恩的人，就算考上大学了有什么用。」
「感谢你们？」
「感谢你们生下弟弟就丢下我吗？」
「感谢我生病了你们不给治，把我和爷爷赶出去吗？」
「感谢我被同学欺负时，你们不管不顾吗？」
「还是感谢你们不让我继续读书，让我去打工？」
「不过，你们确实有一点让我感谢。感谢你们拿出三万给爷爷治病，不过我会一分不少还给你们。」
爸妈气的脸都红了，扬起手就要打我。
爷爷制止了她：「够了，你们以前没管过莹莹，现在也不用你们管，你们走吧。」
我扑向爷爷奶奶怀里，大哭起来。
奶奶摸了摸我的头：「爷奶永远爱你。」
我有爷奶就够了。
14
回学校填报志愿时。
班主任劝我道：「我们班很多同学要么去了国外，要么去了大城市，你的成绩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大学，何必留在这呢？」
我拒绝了。
最终填了省城大学，计算机专业。
没有爷爷奶奶。
外面的世界再好，再精彩又怎么样。
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我要尽我所能多陪陪他们。
录取通知书下来时，爷爷已经出院，可以下地走路的。
特地给我办了升学宴，请了全村人来吃饭。
不知是没时间，还是觉得羞愧。
爸妈没来。
村里人都夸：「你们真是好福气啊，又一个考上大学的孙女，这以后的日子可就好喽。」
「看来啊，这女孩子读书还是有用的，等我家孙女长大，我也要送她去读书，考大学。」
是啊！
农村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只有靠读书才能改变自己，改变命运。
爷爷奶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我们才不要享莹莹的福，只要她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我过去抱住爷奶的手臂：「要享的，莹莹要给爷奶带来好多福气，让爷奶享个够。」
所以，爷爷奶奶一定要长命百岁。
等着享莹莹的福。
15
上大学我申请了助学贷款，和贫困补助，每学期都拿奖学金，而且还长期做着家教。
已经可以不用家里的钱了，还能给家里补贴一些。
上了大学以后，每隔两个月我都会回家一次。
奶奶的胃也不太好了。
每次吃剩的菜爷奶都不舍得倒掉，我劝他们不要再吃剩菜了。
可我知道，每次爷奶答应得好好的，等我一走他们又开始吃剩菜。
上了大二，我开始和我们同系的学长一起做项目，开始自己创业。
一年时间也小有成就。
我给爷奶买了个智能手机，我不厌其烦地教他们怎样打视频。
学了很久爷奶才摸透。
为了不打扰我，爷奶总是会在周末给我打视频。
告诉我家里的小鸡又长大了，等我回来就给我炖鸡汤。
又或者说，今天出门溜圈又有人夸我了。
我总是笑盈盈的听着，一点儿都不嫌烦。
巴不得爷奶多讲一点，再多讲一点。
后来，爷爷熟练掌握了智能机。
天天刷视频，老花眼越来越严重了。
我给他配了副老花眼镜。
「爷奶真是老喽，眼睛也看不见喽！我们还要看着莹莹嫁人呢。」
「爷奶才不老，我还要带爷奶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呢。」
16
大四了，老师都劝我继续考研。
我拒绝了。
我想早点工作赚钱，让爷奶享福。
毕业后，我和同系的学长合伙开了一家互联网公司。
短短一年时间，就做到了上市，越办越好。
我也将欠爸妈和大伯的钱双倍还给了他们。
只是二十多年来，我也没等到爸妈的一句道歉。
不过我也不在乎了。
我有爷奶就够了。
我想将爷奶接来省城住，他们不愿，说舍不得家里的老房子和田地。
我也顺了他们的愿，只是定期将爷奶接来做体检，在我这住几日。
每年小满，我都会去看望小满陪她聊聊天。
有一年小满，我去的时候，小满的墓地旁长满了小雏菊。
每一朵小雏菊都在风中摇曳。
似是再向我招手。
我知道，那一定是小满。
她也为我感到高兴。
后来，我休了很长一段时间假期，带爷奶去旅行。
爷奶坐在高铁上，左看看，右摸摸。
他们说：「以前从没想过，跨越一个省份仅仅只需要两个小时。国家真是越来越强大了！」
我又带爷奶体验了飞机。
爷奶有些恐高，坐过一次再也不肯坐了。
我带着爷奶走遍了很多个城市。
去大理看苍山洱海，去新疆看草原，去杭州感受西湖美景，去哈尔滨看银装素裹……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等着和爷奶一起做。
番外
毕业两年后，我的同系学长段安和向我表白了。
我带他回村里见了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很开心，一个劲的招呼他。
我帮着奶奶做饭的时候，不知爷爷和段安和说了些什么。
我问起，段安和说：「保密！」
好好好。
不出半日，段安和和爷奶混得比我都熟。
左一个爷奶，右一个爷奶地叫着。
把爷奶哄得脸都笑开了花。
好像段安和才是爷奶的亲孙子。
我承认，我吃醋了。
又过了一年，段安和向我求婚。
我答应了。
我们在省城办了婚礼。
我挽着爷爷的手一步一步走向段安和。
爷爷把我交给段安和，眼眶湿润：「我把莹莹交给你，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的。」
我哭红了眼。
顶着花了的妆，完成了宣誓。
很多年后，段安和告诉了我他和爷爷谈话的内容。
「莹莹是个坚强孝顺的孩子，她没感受过爸妈的爱，从小吃了很多苦，如果你决定要和莹莹好好处，就不要伤了她心。我和她奶奶终有一天会离开她，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全心全意爱她！」
（全文完）